山海知道，他与忘忧之间虽因契约而紧密连接着，但在忘忧心里，她的兄长绝对比他重要得多，当初他说去浮屠时还没现在想得这么深，仔细想想，忘川太弱了，就算有化妖丹作遮掩，万一暴露了也毫无自保之力，他护得住忘川还好，如果护不住而导致忘川有什么闪失……忘忧一定怨恨他。
深渊龙王的话点醒了他，因为……他保证不了。
所以听忘忧这么一说，他微微松了口气，却又有种怅然之感。
忘川在一旁静静地听他们做好了决定，才严肃着一张脸道：“忘忧之前说你去见你海里的同族了，要请教修为上的问题？”
山海瞅了忘忧一眼，后者随即垂下了眼皮，山海“嗯”了一声：“差不多吧。”他想了想，干脆多解释了几句：“你昏倒之后，吞海鲸王族长上了我们的船。不是所有的龙族都有资格被称为龙王的，他怀疑我的身份，要我跟他去见海底的那位龙王。”
忘川不知道吞海鲸王族长到底是那宴上的哪一位，但他也知道，宴上的妖修一个比一个高深莫测的，人家来请，不管什么软硬手段山海都不得不去。
山海继续道：“花皇不是给了两份花皇露吗？忘川你无法修炼，承受不住花皇露的功效，所以我只留给了忘忧。人家龙王那地方宽敞，也隐蔽，我就在他那服下了一份花皇露提升修为，正好还能让他给我护法。”
忘川沉默了一下，幽幽地道：“……你厉害。”用人家的地盘还要人家护法……
忘忧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那位……是什么样的龙王呢？”
数百年前人龙大战，绝大多数修为高深的龙王都被人族大能封印了，想必海底的这位，就是那个时候的幸存者。
“我是第一次见他。”山海漫不经心地说，“修为起码是分神期之上，没什么特别的，他平时都沉睡在海底。”
忘忧“哦”了一声。
山海又道：“对了，还有一事要说。我虽服用了花皇露，但还是压制了一点修为，打算在浮屠十二州的时候提升到出窍期。放心，我选的地方比较隐蔽，又是我原先一直待着的地盘，其他妖修不敢擅闯，要找的法宝也在那里。”
忘忧听了，看了一眼忘川。
忘川有点不解：“为何看我？”
“没，没什么。”忘忧迅速回答，接着对山海道，“好。”
山海遂拎着五行轮回鼎和一大把材料去炼丹室开始炼制化妖丹了。
忘川摸了摸妹妹的小脑袋，轻声问道：“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在河涧深林的时候，不管山海在与不在，忘忧都一直站在他的前面护着他，跟妖兽打斗时也不会离他太远。
忘忧慢慢吞吞地“嗯”了一声，声音很小很小。
忘川笑了笑：“我知道我很脆弱不堪一击，跟着你只会一直拖累。但是忘忧，我也是为了寻求能够修炼的那一点渺茫的可能性，所以跟着忘忧下山历练、闯荡，哥哥也一直在修炼体修的功法，争取能有一战之力。所以你放心，哥哥也在成长。”
他不想一直当累赘啊，不想一直被妹妹那副稚嫩的身躯挡在前面。因为知道自己有多弱小，所以才越发地渴望强大。
他的妹妹，不也是这样的人吗？
何以归途，唯有征途（二十二）
山海将两瓶丹药摆在了兄妹俩的面前。
“我们接下来要去雍丘的最南边城镇——攘妖镇，与之接壤的是浮屠十二州的英招之地。攘妖镇有妖修往来，我们就全部以妖修的身份进入攘妖镇吧。所以在那之前，要先吃一粒化妖丹。每粒丹药的药效在一个月左右。”
忘忧拿了一瓶在手，拔掉小瓶塞，放到鼻子底下嗅了嗅，没有任何气味。
“妖修与人修不同，要到元婴期才能完全化成人形，很多实力不足的妖修化形也不完全，在外貌上会显露出一部分本体的特征。而且大多数妖修比起人形来更喜欢自己的本体，所以在浮屠十二州，你们应该会经常看到某个妖修突然变回本体。”山海见这兄妹俩都倒了一粒丹药出来准备服用，又嘱咐道，“吃下化妖丹的同时，在脑海中想像某一种妖兽，这样在幻化外形上会更接近那种妖兽。对了，可千万别想像自己变成像龙族这种血脉稀少、身份与众不同的妖，说不定会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忘忧听了，就毫不犹豫地往嘴里塞了一粒化妖丹，眨眼之间，头上便冒出一对扑灵扑灵抖动的猫耳朵，身后一条黑色的尾巴悠哉悠哉地甩来甩去，而眼睛则变成了一黑一红的异色双瞳。她微微侧头看着山海，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可爱极了。
山海果断上手摸她幻化出来的猫耳朵。
而这一边，忘川整个人都大变样。原本整整齐齐束在脑后的黑发瞬间散开，像点燃了一团火一般骤然染红，还顶了一对大大的带了点黑色轮廓的耳朵，一条毛茸茸的红得耀眼而尖尖上带点黑色的尾巴也露了出来。他睁开眼睛，眼尾上挑，似有魅惑之感。
山海与忘忧一同盯着他看了许久，好半天山海才缓缓地开口道：“可以，很有狐妖的范。”如果换成是南官化成狐妖，那就是单看外貌气质根本分辨不了真伪的那种。
所以山海没忍住又说：“你可以学一下三河那做派，更像。”
忘川：“……”
山海随即也调整了一下自己的人形，头上长出了一对赤色的龙角。临近攘妖镇，他又将自己身上的敛息符撕下来，贴到了忘忧身上。
此时他们一行皆是妖修的模样了。山海还是一身潇洒的红衣，忘川为了贴合狐妖的形象已完全改头换面，忘忧则穿了一身黑衣，如影魅般跟随在两“妖”身后。
收回了河图舟。忘忧一行进入了攘妖镇。这镇子里还是以人族居多，而大部分人见到妖修都匆匆掩面避开了，只有那些开了铺子的人胆儿大几分，却也不像别的城镇里那样出来热情揽客。
攘妖镇里客栈铺子也极少，山海走至一家小店门口，里面生意称得上“萧条”二字了，坐在大堂的掌柜还在打盹，猛地感受到山海的气息才惊醒过来，急忙摆出一副笑脸，道：“几位客官大驾光临，是要买东西还是要打尖？”
他应该是看到了山海的龙角，浑身都带着轻微的哆嗦。
山海扫视了店内一圈，看起来什么生意都做，遂淡淡地道：“上些好酒好菜罢。”
那掌柜的急忙点头应了一声，然后一溜烟地往厨房跑去，于是大堂里只剩下了忘忧他们这一行妖。
忘忧略带不解地看向山海，后者压低了声音跟她解释道：“这里的人都怕妖修，一般也没有几个人族修士会长期驻扎在这。”
大约就是这份畏惧之心在起作用，掌柜的上菜上得也飞快，又强撑着坐在柜台后面像熬苦日子一样，好不容易熬到他们要走了，连结账给了多少都顾不上数就小心翼翼地屏着气把几位送出了门。
山海默默地腹诽：至于吗？他又没干啥。
出了攘妖镇往西，便多高原、山地，地势层叠起伏不平，且人烟稀少，远远眺望过去，不见任何部族或城镇的坐落地。
忘川不禁感叹道：“这便是英招之地了吗？”
山海道：“此州据说有座名为槐江的高山，有神兽英招坐镇，所以此州也有了英招之名。不过我们要去的并非此州，而是再往西的祝融之地，那地方常年炎热，多产火种。”说到这里，他低头看向忘忧，“你要注意些。”
上一次在八里湖洞，灵根暴动之事还历历在目。
忘忧慎重地点了点头。
霎时间狂风大作，一条赤色巨龙迎风而现，扶摇直上，眨眼间便飞上云霄。忘忧与忘川下意识地闭眼伸手遮风，再睁开眼时，巨龙已飞了下来，停在了他们面前。
忘川暗自思忖，果然妖修更喜欢他们的本体啊，连山海也不例外，这么迫不及待地恢复了龙躯。
巨龙鼻子里喷出一段热气：“上来吧，我带你们直接飞过去。”
没有乘过龙的忘川顿时眼睛就直了，可是又有点不太好意思，一时没动，倒是已经有了经验的忘忧立马就跑了过去，吭哧吭哧开始往巨龙身上爬，结果还是由山海用龙鼻子托着她的小屁股托上去的。
忘川：“……”
山海道：“你在干甚？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