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守长安的西门守将,见有一小队人马正火速朝着这里赶来,以为是敌情,于是便加强戒备,可是当他们看清楚带头的那个人是谁之时,刚刚采取的警戒态势就解除了。
因为他就是司马昭的嫡长子:司马炎……
司马炎的到来很快就传到了司马昭的耳中,他听后似笑非笑道:
“是他……”
得到批准之后,司马炎单独一人拎着木匣走进了司马昭的临时行宫之内。
而行动之中也只有司马昭一人,在司马炎入行宫之后,他随即吩咐人将大门关上。
在门被关上的那一刻,司马炎看着距离自己二十余步左右距离的父亲,开始有些忐忑,不过他还是迈着步子向前走去,然后将手中的两个用布包裹着的木匣放在了轻轻放在了地上,自己也屈膝跪了下来:
“启禀公父,孩儿完成了使命,邓艾父子的人头在此。”
司马昭瞥了一眼他左右两侧放着的木匣,然后又将目光移回到了司马炎的脸上:
“他临走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司马炎如实答道:
“邓将军让我向父亲转达一句话:艾对司马家忠贞不二、无愧于心……”
司马昭听后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随后他并没有给予他此次完成使命的任何评价,只十分平淡的对他说了一句话:
“你先下去吧……”
司马炎起身拱手答道:
“是……”
等到司马炎离开之后,司马昭再度将目光移回到了地上所放置的两个木匣之上。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木匣面前,先后将两个木匣打开,果真从里面看到了邓艾和邓忠的首级。他发现邓艾的死状看起来没有丝毫痛苦,反倒显得很安详。
“看你的表情好像一副解脱了的样子……”
司马昭紧挨着盛放邓艾首级的木匣席地而坐,就这样对着木匣之内的邓艾首级说话:
“你啊……一辈子都是那么的耿直忠诚,到头来还是没有变过,其实在选择让你出征之前,我就已经想到了我们可能会走到今天,只是……”
说到这里,司马昭的声音突然渐渐开始哽咽了起来:
“只是我没有想到你居然会以这种方式来反对我,你不愿意违背父亲的遗愿,又不愿意和我刀兵相见,所以被夹在当中左右为难,只能选择以死来明志,‘对司马家忠贞不二、无愧于心’,我丝毫不怀疑这句话是你说的,但也就是因为这句话,你我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说着说着,司马昭的眼泪从眼角渗了出来,他缓缓将木匣的盖子盖上:
“你安心的去吧,我一定会给司马家的未来铺就最好的道路……”
突然间,司马昭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扑倒了下去……
(廿三):冠王冕(上)
再度醒来的司马昭,发现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而围在他身边的则都是一个熟面孔,诸如跟随他一同秘密率军抵达长安的荀勖和贾充,还有自己的长子司马炎。
他们见司马昭终于苏醒了过来,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荀勖的搀扶之下司马昭坐起了身子,虽然已经恢复了意识,但他因为邓艾的事情深受打击,以至于精神状态看起来很不好,脸色也显得很苍白。
“公父,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司马炎非常担心司马昭的身体,所以表现的也最为迫切。
一看到司马炎,司马昭就想到了摆在木匣之中的邓艾父子人头,而在他眼中看来凑近自己关心自己的司马炎,就是满脸鲜血的邓艾,吓得他面如白蜡一般抓住被单连连向墙边后退,那表情完全好像看到鬼一般。
他的这一反应吓坏了在场的所有人,不过熟知内情的荀勖和贾充内心都明白,司马昭之所以看到司马炎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和邓艾的死是脱不了干系的,所以贾充上前一面安抚司马昭的情绪一面问道:
“晋公,您怎么了?”
好不容易缓喘口气的司马昭这才发现是自己是看错人了,此时的他的手心已经渗出了冷汗,稍稍稳定了自己的情绪在之后,他有气无力的答道:
“我没事,可能是太劳累了,休息一下就好……”
在目光与荀勖对视的过程会中,司马昭发现荀勖有事情想到单独和自己禀报,于是他对贾充和司马炎说道:
“我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你们先出去吧。”
见司马昭这么说,司马炎和贾充便拱手告退而去,而司马昭则特地将荀勖单独留了下来,司马炎和贾充心里都觉得有且蹊跷,但是也不能问,所以便一同退出了行宫寝殿。
待到司马炎和贾充离去之后,司马昭才开口询问荀勖道:
“是不是并州发生什么事了?”
荀勖从自己的袖袋之中抽出了一卷简牍递到了司马昭的手中,同时也回答了他的疑问:
“不错,秘密潜入并州的羊祜和王浑已经打探到了确实的情报,匈奴各部有大批的兵马正在秘密调动,其先锋人马约为一万五千人左右,已经抵达冠爵津和界休,目前意图不明。”
司马昭又问:
“那刘豹现在是什么态度?”
荀勖摇了摇头:
“刘豹已经很久没有公开露面了,有传言说他已经被部将呼延硕软禁,不仅刘豹手中匈奴左部的兵马为他所控制,就连其余四部也皆在他的掌控一下。”
本来精神稍显颓靡的司马昭,在看到王浑的亲笔密报之后突然间有了精神,他将被单一掀坐在了床榻边上:
“我秘密率军抵达长安这件事,除了我故意泄露的那个人之外,根本就没有人知道,看来我们先前的预判没有出错,他果然和隐藏在并州的那个大人物有勾结……”
荀勖走到他身边询问道:
“那接下来我们应该怎么办?要让王浑即刻拿出你的兵符抽调上党兵马发起行动吗?”
司马昭摇了摇头:
“我还不想这么轻易打草惊蛇,你让王浑和羊祜先按兵不动,我倒要看看这放长线所钓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一条大鱼……”
同时,司马昭也对荀勖吩咐了另一件事:
“对了,攸儿此刻还在益州吗?”
荀勖答道:
“没错,根据我们秘密派出暗中跟随他的探子回报,他已经探查出诸葛夫人的位置,正朝那里赶过去。”
听到司马攸已经找到了他生母的消息,司马昭微微叹了口气:
“原来这孩子打从一开始就什么都知道。”
说罢,他又问荀勖:
“那……她现在身在何处?”
荀勖答:
“在定军山的栖霞观内……”
定军山因为黄忠与夏侯渊之战而扬名于天下,而鲜为人知的是,蜀汉这艘不稳巨舰的护航者:诸葛亮,去世之后也是葬在了这里。
诸葛亮死后不久,黄月英就出资在定军山上修建了一座道观,自己在晚年时也来到这里出家修道,再也不过问世事,直到去世。
随着刘禅对诸葛亮影响的刻意压制,而诸葛亮的墓葬规格又很低,使得这里几乎没有一次大规格的祭拜活动,再加上汉中刚刚遭逢战火,所以这里的人烟就更为稀薄了。
如今司马攸只身一人来到了诸葛亮的陵墓前,面对着刻有诸葛亮名讳的墓碑,他的心情显得格外复杂,久久的凝视一番后,他屈膝跪在了墓碑前,十分恭敬的向诸葛亮叩首三次。
从血缘关系上来看,司马攸应该尊称诸葛亮一声外祖父,这也是他作为外孙对诸葛亮表示敬意的唯一方式了……
起身之后,司马攸看向了定军山顶上的栖霞观。
其实打从司马攸进入蜀境开始,他就已经命人秘密探访有关于诸葛绫的下落,直到钟会之乱被平、邓艾父子遇害之后,他才收到了来自栖霞观的回复。
不过他也因此得知了一个令他感到惊讶的事实:
诸葛绫已经出家入道了,法名无果……
他来到了栖霞观的大门前,恰好有一个道姑拿着扫帚在道馆门口洒扫,于是他上前拱手问道:
“敢问道长,无果道长她是否在观内。”
道姑上下打量了一番司马攸之后,便伸手向其行道教之礼,然后答道:
“这位公子看起来非富即贵,无果师妹说她已经与尘世没有任何牵连,也不会再见任何世俗之人,还请公子见谅,早些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