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人我记得,先前孙峻领兵意图进犯我庐江之时,被诸葛诞杀得大败从而狼狈逃窜,若不是陆抗引兵接应,恐怕孙峻早就为诸葛诞所擒了。不仅如此,我还听说先前孙峻要与文钦、毌丘俭合谋北进之时,陆抗是唯一一个看得清形势的人,也曾致书孙峻提醒。先前他一直没有直接参与魏吴之间的战事,所以并不引人瞩目,如今看来陆伯言后继有人呐。”
似乎对陆抗很了解的羊祜提醒司马昭道:
“兄长,陆抗这个人绝对不容小视,先前他反对孙峻和毌丘俭、文钦合谋,目的在于他有着十分清醒的判断,认定毌丘俭和文钦会失败。可如今吴蜀合纵情形也就大不一样了,陆抗不会放过这个战略上的良机,必然会极力促成与蜀国合谋,到那时,除非二者国内有变,否则我们不止是是雍州数百里的边境线将会面临姜维的进犯,南面的荆州和淮南、徐州一线也必然会生起祸端,压力巨大啊。”
司马昭认同了羊祜的话,同时也表明了自己真正的来意:
“你说的有道理,这也是我来找你的原因,现在我身边需要得力的干将,你下野蛰居多年,也应该回到我的身边帮我一把了,总不能一直埋没自己的才能吧?”
面对司马昭邀请自己再度入仕的想法,羊祜显得很为难:
“兄长的器重令我感到很惶恐,但是自从我在荆州身负重伤回来之后,母亲就因为担心我而身体每况愈下,椿儿身边也离不开我,所以我不打算离开洛阳城半步,想要守在她们的身边陪伴,在子元兄长去世之后我就打算彻底退出的,还望兄长您能够谅解。”
见羊祜已经打定注意不愿意再度步入仕途,司马昭也很体谅他的难处:
“人各有志,况且百善孝为先,我也不好勉强你入仕。”
羊祜拱手向司马昭表示感谢:
“多谢兄长体恤……”
然而司马昭并没有彻底“放过”羊祜的打算:
“不过还有一件事,你无论如何得要答应我才行,但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洛阳,也不会让你再涉入险境之中让令堂和尊夫人担心。”
对于司马昭的这番话,羊祜感到很好奇,但也并没有直接答应他:
“请兄长明言。”
司马昭看了看夏侯椿的卧室方向,轻轻叹了口气站起身,背着双手走到了池塘边,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有些事情现在说出来或许太早了,但我心里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所以还是要先做好一些预防比较好。毕竟权势鼎盛的人都遇到过这种问题,袁绍、刘表是这样,就连曹操那样的一代奸雄也未能幸免,我早晚都会死,将来也必定要从我的儿子们之中挑出一个来继承我和父兄的基业,叔子你能明白我心中的忧虑吗?”
天资聪颖的羊祜很明白司马昭没有讲明白的到底是什么:
“的确,如果子元兄长尚在人世,那么等到他百年之后继承司马家的必定是攸儿,可现在攸儿年纪尚幼,兄长您总领司马一族,那么概念就很复杂了,炎儿也是您理所应当的继承人,您是担心他们两个将来会……”
接下来的话羊祜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和不确定性,并没有说出来,但恰恰是他没有说出来的部分,是司马昭最为担心的地方:
“大哥去世之后,炎儿的变化我看在眼里,我很担心他将来会走偏,而攸儿从他生母那里继承而来的聪慧天资是谁都没有办法掩盖的,将来难保炎儿不会将他视为对手,甚至是敌人,我不是孙权,所以我要给攸儿增加筹码,至少让他足以自保,乃至于将来……”
还未等司马昭把话说完,羊祜便伸手制止了他:
“兄长……”
司马昭也明白接下来的话是不能说出口的,所以便及时收住了,转过身来将手搭在了羊祜的肩膀之上:
“现在掏心窝子的话我都和你说了,轮到你了,你愿意当攸儿的老师吗?因为你是父亲的关门弟子,又有辛、羊两家的势力支持,我希望你能够答应。”
面对司马昭如此诚意相邀,同时想到自己的一身才学都源自于恩师司马懿的教导,羊祜实在是没有拒绝的理由,于是他拱起双手向司马昭说道:
“我才德微薄,承蒙兄长错看将攸儿托付给我,羊祜一定尽力而为,将所有从恩师和子元兄长那里学到的谋略和武艺,统统传授给攸儿!”
见羊祜答应了自己的请求,司马昭显得很高兴:
“太好了,有你在攸儿旁边扶持着他,我就放心了……”
之后,探望完夏侯椿的羊徽瑜和王元姬,领着司马攸从下后厨你的卧室中走了出来。
王元姬老远便看到了站在池塘边交谈的司马昭和羊祜,虽然她出来之时司马昭和羊祜的对话刚刚结束,但从他们的表情看来明显是刚刚商量了什么事情,而且这件事绝不寻常。
她的猜想并没有出错,等到她们领着司马攸走到司马昭和羊祜的面前时,司马昭便俯身对司马攸说道:
“攸儿,向你的舅舅下跪,从今天开始,他就是你的授业恩师。”
由于司马昭的这个决定事先没有和任何人商量过,就连王元姬也不例外,所以在场的羊徽瑜和王元姬神情一样显得异常震惊,但识得大体的她很快就按下了自己的疑虑,转而对司马攸说:
“你舅舅的一身才学足以供你受用终身了,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你爹爹的一番苦心。”
自幼便和羊祜关系密切的司马攸,欣然接受了司马昭的安排,他跪在地上恭恭敬敬的向羊祜行了拜师之礼:
“学生见过老师……”
羊祜见状连忙上前伸出双臂将司马攸扶了起来:
“好了好了,今后私底下我们还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但除此之外便是师生关系了,我会对你格外的严厉,到时候你可不要向你的两位母亲抱怨哦。”
司马攸空灵的眼神之中没有丝毫惧怕:
“学生谨遵老师教诲!”
(十二):求婚娶
司马攸拜羊祜为师的第二天,消息就在司马家的内部传开了。
当然,也包括司马昭的长子司马炎。
在所有人都为司马攸能够得到羊祜亲自教导而感到高兴之际,司马炎的内心却不知为什么开始产生了巨大的恐慌。在他看来,司马昭授意羊祜收司马攸为徒,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而他所猜想的结果,恰恰是他内心深处最为忌惮的,也是对自己威胁最大的那一种。
想到这里,司马炎的后脊梁不禁一阵发寒,他不想要就这样彻底被司马攸给压制下去,更何况自从在雍州听到了司马昭和诸葛绫的对话之后,他已经得知了司马攸的真实身世,也就自然而然的在心底里和司马攸保持了距离,不把他当做真正的司马家人,只是出于曾经亲密无间的兄弟之情,以及司马家内部的稳定,他选择将这个秘密埋藏在心里。
但是现在司马昭的动作令他感到很不安,他也不得不采取相应的动作来巩固自己的实力,以免将来在可能和司马攸发生的争斗之中落于下风。
毕竟,对于他来说刘琦和袁谭的下场是他最好的前车之鉴……
之后,司马炎在一次和王元姬的交谈之中言到了自己的婚事,并且试探性的说出了自己想要迎娶胡奋之女胡芳的想法。
正在为司马炎削苹果的王元姬,在听到他有这个念头的同时,王元姬握着刀柄的手停顿了一下,但她并没有立刻抬头看司马炎,而是眼珠一转,低着头继续削着苹果皮:
“你的确是到了应该婚娶的年龄了,不过先前从没有听你提起过,怎么突然间要娶胡芳呢?”
司马炎答道:
“事实上打从在乐嘉见到胡芳姑娘之后,孩儿就对她一见倾心,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的豁达和知性更是令孩儿为之倾倒,所以孩儿这才下定决心和母亲说这件事,希望母亲能够成全。”
在听司马炎解释自己想要娶胡芳的同时,王元姬也将手中的苹果削好之后递到了司马炎的手中,她并没有答应司马炎:
“这件事恐怕你还要去和你父亲去说才行,母亲一个人也是做不了主的。”
同时,王元姬也提醒司马炎道:
“炎儿,你是你真的出于单纯喜欢胡芳才会想要迎娶她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