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
还未等司马昭把话说完,司马师便挑起眉间瞥了司马昭一眼:
“在你面对任何对手的时候心里一旦示弱,那么你就注定会失败了,现在的你可是司马家的领族之人,以后不需说这样没志气的话。”
面对司马师的训责,司马昭低头憨厚的笑了笑:
“好久没有被大哥你教训了,还真是有些怀念呢。”
司马师收起了笑容,转而再度将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上:
“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老在我面前像个孩子一样。我记得父亲当年说过,你的潜力绝不在我们之下,将来的成就甚至还要在我们之上,你只是没有试着将司马家的重担完完全全扛在自己的肩上。”
说罢司马师将手摊向了面前不慢黑白子的棋盘之上,随即又从棋盅之中捻出了一枚黑子展现在司马昭的面前:
“要记住,无论你如何辅助父亲和我,与你自己坐上这个位置是截然不同的,现在的你已经不是棋盘上的棋子之一了,更不是谁的助力,而是手执棋子、掌控全局的人,你要能够分辨所有人的内心并做出正确的决断,这样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者,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司马师的话给了司马昭很大的启示,但是他一想到本来带领司马家走向腾飞的人应该是司马师,若不是他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而选择抱病出征的话,也不会这么早死,他内心的酸楚和自责就再度无法遏制的喷涌了出来:
“早知道结果会是这样,当初我真不应该听你的,只要有你在,司马家就一定会……”
“你又来了,净说这些个妄自菲薄的话。”
司马师面带不悦的看着司马昭:
“我之所以做出这样的抉择,正是因为将来带领司马家崛起的最佳人选,是你……”
他拉着司马昭的手并将其手掌摊开,然后将手中的黑子放到了他的掌心,再将他的五指收拢城拳状,意味深长的对他说道:
“司马家赋予我的使命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路也会布满荆棘,你要挺起你的胸膛,让所有人都看到你司马昭是比大哥和父亲还要强大的人,只要你在,司马家就是无坚不摧的。”
司马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中的黑子,从上面感受到了司马师的温度。
以及他想要借此传达给自己的意志……
“可是我……”
当他把头抬起来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面前已经是空空如也……
“大哥!”
他呼唤着司马师,伏在石台上睡着的他猛然站起身,结果环顾四周之后发现自己果真是在做梦,但他同时也感觉到自己的右手似乎捏着什么东西一样。
他将手掌摊开,结果一枚黑子赫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司马昭久久的凝视着这枚黑子,再度紧紧将右手攥成了拳状,冲着天际向司马师起誓:
“我明白了大哥,我一定会将你和父亲还未走完的道路继续走下去,我一定要让司马家比现在更为强大,在实现我胸中抱负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倒下的……”
金之章:雏鹰新起,望断西飞雁(一):护灵葬
公元255年(魏正元二年)三月,魏国大将军司马师在亲自远征平定了毌丘俭和文钦之乱后,于班师途中病逝于许昌,终年四十八岁。
根据司马师临终前的秘密筹划安排,在成功接近于魏帝曹髦身边并获得其信任的傅嘏,以及司马孚等人的配合之下,赶到许昌继承了司马师遗志的司马昭,在接替司马师率领大军班师回朝之后,于洛水之畔对曹髦发起了突然性的政治反击,最终迫使实力尚不稳固的曹髦同意,由司马昭接替司马师担任大将军一职,掌管全国军政。
至此,司马昭在司马师精心筹谋护航之下,有惊无险的解决了大权被抽离的危险,从而坐上了魏国朝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高位。
而无论是对于司马昭或是整个司马家,乃至于大魏国来说,新的局面即将展开。
风暴也并未真正的平息,或者说应该是新的开始……
司马师的治丧工作告一段落之后,司马昭本来是决定由自己亲自扶司马师的灵柩前往邙山安葬,可当时的他刚刚完全接管朝中的文武大权,许多事情都需亟待解决和处理,他根本没有办法离开洛阳,羊徽瑜是女流之辈又处于悲伤的状态,司马攸虽然是司马师膝下唯一的儿子,也因为年龄太小而不能成为合适的人选。
除此之外,身为司马师女婿的钟会也托司马静向司马昭传达了这个意思,可是王元姬在这件事情上却表示出反对的意见,她的理由是钟会虽然是司马家的女婿,可司马静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算是钟家的人,让钟会来执行这件事恐怕有欠妥当。
为此安排护送司马师棺柩下葬的人就成了眼前的问题。
本来司马昭是想要让行事比较可靠的司马骏来代替做这件事,这得到了王元姬的同意,并且在羊徽瑜那里也得到了应允。
于是司马昭在葬礼结束后的司马家嫡系成员会议之中,想要正式赋予司马骏这个重任。
整个大厅之内静的出奇,静到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看着坐在两侧的司马兄弟和司马静、司马攸、司马炎等子女们,一副神情哀伤、萎靡不振的样子,坐于中席的司马昭知道大家一时之间都很难接受这个打击,他的手里捻着一枚黑色的其子,主动开口说道:
“我知道你们短时间内很难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可是不管怎么说大哥他已经去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要代替她撑起司马家的重担,不能让父兄两代所创立下来的基业,毁在我们的手上。现在把你们的脸都给收拾干净了,不要让别人看扁我们司马家!”
大厅内回荡着司马昭严厉的声音,司马骏、司马望、司马炎等人听了之后相继抬起了自己的头。
在他们看来,坐在他们面前的人仿佛并不是司马昭,而是司马师本人一样。
是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可靠……
看到大家的情绪已经因自己的话得到了缓解和控制,司马昭将黑子捏在掌心并将手攥成拳状,对大家继续说道:
“我现在的力量远不及大哥,所以还需要身为兄弟、子侄的你们多多辅助我,只有这样,我们司马家才能继续保持以往父兄在世之时的坚不可摧,才能令人望而生畏。”
司马骏、司马伦等人听后一齐向司马昭拱手答道:
“愿尽力辅佐兄长!”
这时谈到了护送司马师棺柩下葬的问题,司马昭在扫视了一圈司马家族的子弟之后,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司马骏的身上:
“眼下我们的第一件要事是要尽早让大哥入土为安,大哥生前曾经有过明示,待他去世之后葬在父亲的陵墓旁,我刚刚执掌朝政一时之间难以离开洛阳,需要从我们司马家的子弟之中挑出一个人来代替我护送。这件事我和夫人以及大嫂商量过,决定由……”
“二哥!”
还未等司马昭把话说完,跪坐在司马骏身旁的司马伦突然躬身走到了中间跪了下来,并且一头重重磕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声泪俱下道:
“请让愚弟我去吧,大哥生前我没有能够为他做什么,现在我想陪他最后一程!”
在场的人都被司马伦的说辞给感动了,就连一旁的司马骏为之动容,他上前将司马伦扶了起来,并对司马昭说道:
“二哥,你就成全了伦弟吧。”
凝视着满脸哀伤且泪流不止的司马伦,司马昭并没有立刻予以回应,不过在众人都在等待他反应的情况之下,司马昭也无法长时间保持沉默,再加上司马伦的请求合情合理,他根本就没有拒绝的理由。
很快司马昭便开口对司马伦说:
“伦弟,那就辛苦你了……”
此时坐在司马昭身旁的王元姬看得出来,司马昭似乎对司马伦一直心存芥蒂,始终将他放置在一个明亲暗疏的位置之上,对待他也远不像司马伷、司马骏那般信任。
事后在回到高都候府的之时,王元姬一面帮司马昭宽衣一面谈到了这个问题:
“你是不是对伦弟一直有看法?还是你没有办法将他和柏夫人区别对待呢?”
见王元姬看穿了自己的心事,司马昭也不加以遮掩:
“根据大哥当年的调查,处于严密监视之下的柏夫人是通过伦弟和桓范取得联系的,虽然当时得出的结论,是柏夫人利用伦弟少不更事,将书信隐藏在他前往学堂所携带的书卷之中,所以在处置柏夫人的时候,大哥还是念及兄弟之情对他网开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