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可否让奴才去将殿门关上,以免陛下风寒过重有损陛下龙体。”
曹髦抬头看了看殿门外的方向,随即又将目光移回到了手中的奏折之上:
“你们如果觉得冷的话,那就去关上吧。”
见曹髦这么说,内侍们哪里还敢去关门呢,只好乖乖退回原位。
不一会儿,殿门之外传来了侍俾禀报的声音:
“启奏陛下,太后娘娘遣人送来了补品。”
一听是郭太后派人送来的补品,曹髦这才搁下了手中的奏章,冲着门外说道:
“宣她进来吧。”
很快,一个侍俾便低着头端着一盅补品快步走了进来,在距离曹髦十余步的地方停下脚步跪在了地上:“太后娘娘听闻陛下近日来勤务公务、少有睡眠,所以特地命御厨炖了这冰片燕窝,遣奴婢送呈陛下。”
看了一眼侍俾手中托盘之上的精致药盅后,曹髦起身对郭太后的心意表示了感谢:
“请回去替朕向太后娘娘转述,就说感谢她的惦念,朕一有闲暇便会向她老人家请安。”
站在一旁的内侍见状便上前从侍俾的手中接过了托盘,然后恭恭敬敬的送到了曹髦面前的席案之上,而后又退回到了原位。
本来曹髦对这个补品并不在意,可他似乎无意间瞥见了什么似的,随即对分站两侧的内侍吩咐说:“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先行退下吧,朕想要一个人呆一会儿……”
等到内侍们相继退出殿外之后,曹髦这才将托盘之上的药盅拿起,随之展露在他面前的便是一张对半折叠好的小块布帛,先前曹髦刻意让内饰们离开也正是因为他看到了药盅之下所露出来的这块布帛的一角。
将药盅放到了一边后,曹髦将这块布帛取了起来并将其展开,发现上面赫然写着四个字:
傅嘏可用……
看完之后曹髦淡淡笑了笑,随即将这片布帛扔到了席案正前方的碳炉之内,眼睁睁的看着其烧成了灰烬……
当天深夜,身处自己住宅之内的傅嘏一个人正在书房之内思索着什么,突然间他便听到门外有人敲门,心怀疑虑的他将短剑藏在袖袋之中,然后走到了门口缓缓将门打开。
敞开门的同时,傅嘏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居然是一副宫中内监的打扮,心中顿感奇怪。
还未等傅嘏开口询问,挑着灯笼身披黑色斗篷的内监便先行向傅嘏行礼:
“尚书大人,深夜前来多有搅扰。”
傅嘏见来者果然是宫里的内监,于是便恭恭敬敬的回礼:
“不知公公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内监答道:“小人乃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前来向尚书大人传达口诏。”
一听是曹髦派人来向自己传达口诏,傅嘏连忙想要下跪接诏,可是他的膝盖刚刚曲下内监便伸手扶住了他的双臂:
“小人在来之前陛下刻意嘱咐,尚书大人不必跪接口诏。”
自从曹髦登基以来几乎没有和傅嘏有过什么交往,更没有单独召见的先例,而如今他居然挑选这个时间点来向自己传达口诏,其中的用意实在是令人感到费解,但时间不允许傅嘏想太多,他起身后躬身拱手对内监说:
“请公公宣诏吧……”
内监开始宣读曹髦的口诏:“陛下降诏,宣关内侯傅嘏即刻进宫觐见。”
“陛下想要连夜见我?”
傅嘏不知道曹髦深夜让自己入宫觐见到底有什么事情,为此他想要从前来传召的内监口中得到一些情报,可内监对此也是一无所知,傅嘏也就只好将所有的疑问揣在心里,跟着内监离开了自己的住处,去往前途未卜的深宫大院……
也许是出于曹髦自己的目的,傅嘏感觉到自己此次进宫显得格外神秘,沿途除了把守宫门的守卫之外,连一个人都看不到。
但是仔细一想傅嘏又觉得自己有些多虑了,毕竟天色已经这么晚了,皇宫之内早已宵禁,能够看到什么人才是真的奇怪。
很快经由内监的引路,傅嘏就来到了曹髦所在的端明殿大门之外,内监隔着门对内禀报:
“启奏陛下,尚书傅嘏大人奉诏觐见。”
门内传来曹髦的声音:“进来吧。”
得到了曹髦的允许之后,内监便将门轻轻推开,而曹髦也在向其拱手致意之后走了进去。
进入殿内之后傅嘏便看到了自己正前方的龙塌,而曹髦正端坐于其上。
“微臣叩见陛下。”
傅嘏跪在了地上向曹髦行礼,而曹髦则起身快步走到了傅嘏的面前伸手将他扶了起来:
“爱卿快快起身,朕深夜遣人传召请你入宫,没有打扰你的休息吧。”
自从曹髦登基之后并没有急于向群臣展露自己身为天子的威严,而是采取了温和的态度对群臣施以笼络,借此来招揽人心巩固自己的地位。
所以傅嘏能够得到他如此礼遇自然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被曹髦扶起来之后,傅嘏拱手答道:
“陛下深夜召见微臣必有要事,身为臣子理当为陛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谈何搅扰?”
听到傅嘏这么说,曹髦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爱卿弱冠之年便名扬天下,步入仕途之后持身秉正、不附权贵,辅助太傅平定了曹爽逆流。多年来治理京畿兢兢业业、井井有条,不仅如此,对战事的谋划也极为准确,可谓是朝中鲜有的文武全才,将来必定会成为我大魏的肱骨栋梁之臣。”
一番赞誉之词令傅嘏显得有些受宠若惊:
“陛下谬赞了,微臣才德微薄,朝中有大将军和新城候这样的贤才辅助陛下坐镇朝纲,‘肱骨栋梁’四个字实不敢当。”
对此曹髦摆手笑道:
“爱卿过谦了,世人只知晓大将军铁腕镇国,却很少有人知道事实上他之所以能够拥有如此深厚的根基,正是因为有尚书大人这样的人才辅佐,若是没有你们的话,恐怕大将军也无法到达今天这个地步。”
傅嘏很清楚,曹髦表面上是在赞扬自己的才能出众,但事实上却是在离间他与司马师之间的主仆关系,其用意虽然还不彻底明朗,但却给了傅嘏一个极不好的信号。
在这种情况之下傅嘏不会说过多的话,而曹髦也继续说道:
“朕是一个不喜欢绕弯子的人,爱卿如今的处境朕很清楚,你先前经由已故司空陈群提拔而入仕,为司马家可谓是殚精竭虑、出生入死,可到头来却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反而是羊祜和杜预、邓艾这样与司马家有血缘维系的近臣才得以重用,朕应该没有说错吧。”
面对曹髦的这些话,傅嘏保持沉默并没有予以任何回应,而曹髦见他的内心已经产生了动摇,为了进一步让傅嘏转投自己,他便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以安傅嘏之心,于是转身背对着傅嘏向龙塌的方向走去:
“废帝也好、张缉、李丰之辈也好,都自认为有能力可以掌控朝政,所以才不自量力的向大将军为首的司马家发难,结果落得个各自凄惨零落的下场。朕知道魏国短时间之内离不开司马家,所以不会傻到步他们后尘的方法来自掘坟墓。”
这下子傅嘏似乎是隐约感觉到了曹髦的用意:
“陛下……”
曹髦笑道:“朕并没有拉拢你来帮我对付大将军的意思,朕只是希望有一个具备足够能力,且真正为朕效忠的人而已……”
凝视着曹髦那深不见底的双眸,傅嘏开始觉得这个年少的皇帝有着常人看不懂的心思,比起被废掉的曹芳甚至可以说有些可怕。他转而问道:“微臣身为陛下的臣子,必定只忠诚于陛下一人,只是微臣不明白,陛下到想要微臣做些什么?”
见傅嘏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曹髦继续笑道:
“现在的你什么都不用做,继续留在司马家内部好了,到时朕自然会向你传达指示。”
(二):决断
自张缉、李丰在与司马师的夺权政治斗争中惨败身死之后,位于淮南寿春城内的毌丘俭便开始有些惴惴不安,因为先前张缉、李丰都曾在私底下拉拢过手握兵权的毌丘俭。
本来张缉是想要在行刺司马师的计划成功之后,为了防止周遭手握兵权的王昶、胡奋等司马氏家臣会有所异动,所以才利用毌丘俭和文钦与司马家有嫌隙这个机会大肆拉拢,并且承诺事成之后毌丘俭的地位会让其就任骠骑大将军一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