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根据司马师的安排,司马昭此时仍旧以战败受罚为名义关押在廷尉司之中。
这件事欺瞒了很多人,然而却逃不过两个人的眼睛:
一个是钟毓,另一个便是司马孚……
身居太尉之职的司马孚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司马师调动雍州兵马的细节呢?他猜到了司马师肯定对蜀国趁势入侵有所防备,而最为熟悉雍州地形和蜀军的人便是司马昭的。
随后司马孚秘密探查了廷尉司的情况,发现司马昭果然不在牢中,因此他确定了司马师必然将司马昭调动至雍州,这让他对另外一件事感到深深的不安,于是早朝前他便离开了自己的家前往长平侯府,与司马师取得了会面。
一见面司马孚便发现钟毓也在场,相互简单行礼致意之后,司马孚便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子元,你是不是把子上他调到雍州去了?”
司马师很清楚自己的三叔有多么的睿智,为此他能够猜测出自己的行动,一点也不令司马师感到意外,他先是请司马孚入座,随后解释说:
“既然三叔您猜到了我掩人耳目的行动,那想必也应该猜到我的用意吧?”
司马孚答道:
“子上遭到贬谪不过是权宜之计,其实就算是姜维大举来犯,有陈泰和郭淮在也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你是想通过这一仗让子上翻身,重新把褫夺的爵位和官职再还给他,这样一来朝中的那些大臣也不会说什么了。”
钟毓和司马师听后相视一笑:
“到底是叔达,能够将问题看得这么透彻。”
在司马孚看来,司马昭奉命镇守雍西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他担心的是另一方面:
“那如果三叔猜得没错,率军南下征讨诸葛恪来犯之大军的人,应当就是子元你了吧?”
对此司马师并不否认:
“没错,我正打算找钟毓先生一起来商量一下出征的事宜,既然三叔你也来了,那就一起讨论讨论吧。”
令司马师没想到的是,恰恰因为他决定亲自领兵南下的想法,遭到了司马孚的坚决反对:
“此举万万不可,子元你现在既是司马家的顶梁柱,又是朝政的主要决策者,除非万不得已,否则千万不能擅自离开京师,我们司马家在朝中的地位尚且还不稳固,若是你这个当家人离开的话,可能会给朝中一些别有用心的人以可趁之机,还需小心提防。”
坐在司马孚身旁的钟毓也劝司马师道:
“子元,我看叔达说的有道理,如今子上远去雍西,而你又亲自前往淮南,姜维乃是诸葛亮生前最为器重的人才,而诸葛恪虽然不足为虑,但丁奉、陆抗仍旧不能小觑,万一你和子上都被牢牢的锁在那里不能抽身的话,朝中可能真的会发生什么变故。”
司马师将司马孚和钟毓的话听了进去,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任何行动对于魏国和司马家来说都是举足轻重的,所以他不得不打消亲自领兵南征的念头,但他心中却有所不甘:
“本来我是打算通过击退吴蜀两国的合纵进攻,来进一步巩固司马家对曹魏的统治,然而现在昭弟去雍州部署防御,而我又不能离开京师,伷弟他们尚未成熟。毌丘俭三日前就上书于我,称吴国不久必定来犯,恳请由他挂帅领兵拒敌,我刻意压了下来,若是由外人立得此功,尤其是毌丘俭和文钦,我觉得还是不妥……”
对于毌丘俭和文钦忠诚的信任程度,司马师始终是有所保留的,尤其是对文钦。
这时钟毓看了看司马孚,起身笑道:
“司马家之中有能力抵御吴军的可不止是子上和子元你啊。”
司马孚似乎是从钟毓的眼神之中看出了什么端倪,而司马师也将目光聚集在了司马孚的身上,这让司马孚感到很不适应:
“稚叔,你的意思是……”
钟毓随即哈哈大笑:
“不需回首,那人就在面前嘛……”
这下子司马孚彻底明白了钟毓的意思:
“你是想让我领兵出征?那怎么行呢?我这一生当中虽然一直在二哥和子元背后出谋划策,可实际领兵作战却是一次经历也没有,况且在军中的威望也不足,恐难以胜任。”
司马师却不这么认为:
“三叔,您如今官居魏国太尉,总领全国军事调度,再加上父亲生前之所以不用您跟随他南征北战,是因为您的眼睛不方便,想让您安心休养,绝不是对您能力的不认可,如今您的双目在徽瑜的调理之下已经恢复如初,以您在司马家和朝中的声望,除了我的昭弟之外,再也合适不过了。”
还没有等司马孚有所回应,钟毓便帮腔说道:
“再者说,叔达你还有个好儿子子初(即司马望)嘛,当初南征王凌的时候,仲达就曾带着他一同出征,跟随其左右效力,我想仲达的眼光是不会错的,正所谓上阵父子兵,这份天大的功劳我看非你们父子莫属了!”
面对司马师的殷切期待,司马孚也实在不好拒绝,毕竟这也是牵涉到是司马家和整个曹魏社稷的稳固,司马懿临终之前对他有托孤之任,为此他只能扛下“御吴”这面大旗了:
“也好,既然如此,那我和望儿就姑且一试吧。”
挂帅的问题确定下来之后,钟毓随即又将注意力放在了另外一个点上:
“毌丘俭先前那么积极的想要挂帅领兵,如今你反而将重任交托给叔达父子,恐怕他的心中会有所不忿,在加上他身旁还有一个煽风点火的文钦在,对他们还是要多多注意啊。”
司马师也注意到了这一方面:
“我先前将诸葛诞和毌丘俭的防区对调,故意让他去镇守寿春,目的就是为了看看他会不会有所异动,如今羊祜还没有回来,我暂时没有确凿的证据,所以还不能轻易动他,至少要等三叔和子初击退诸葛恪来犯大军之后,再商量如何处置毌丘俭和文钦……”
(七):裂变
公元253年(魏嘉平五年)春,因东兴之战之巨大胜利而冲昏头脑的吴国太傅诸葛恪,决定趁着魏国元气大伤、司马师疲于稳定朝局的时机,再度发起对淮南地区的进攻。
为了增加他此举能够成功的筹码,诸葛恪在没有同任何人商议的前提之下,派遣使者前往成都与蜀国大将军费祎联系,希望两国能够趁此千载难逢的良机再度携手,合纵攻魏。
可此时的费祎已然对向外采取军事扩张渐渐丧失了积极性,但又不想因此而得罪吴国,所以他并没有当即回复吴使,而是将其暂时安置于馆驿。
吴使来访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姜维那里,不想错过这个良机的他,即使明白费祎现在已经和自己在基本国策的问题上发生了严重分歧,但还是打算力劝费祎以北伐大业为重。
就在这个时候,朝廷依例即将举办岁首大会,这是个天子和群臣都会到场的盛会,所以姜维意图在岁首大会上当众向蜀帝刘禅和费祎请命,接受吴国合纵伐魏的盟约。
然而就在宴会当天,情况却发生了意外:
蜀帝刘禅突然身感不适,临时决定不列席岁首大会,而将主持的事务全权交给了费祎。
对此费祎深感刘禅的荣宠和信任,但却令在场的两个人感到有些猝不及防。
一个便是打算向天子请奏伐魏的姜维,而另一个,便是奉郭淮之命诈降蜀国,暗地里寻求机会刺杀蜀帝刘禅的降将郭修……
按照律例群臣在宴会上都会向天子祝酒,袖中藏有利刃的郭修正是准备在当面向刘禅敬酒的过程中行刺刘禅,可如今刘禅不来,他的计划显然不可能已不可能实现。
但一个突发状况却令郭修感觉到自己再也不可能有这个机会了,原因在于郭修在行走于廊道间的时候,碰巧和诸葛瞻撞到了一起,当时那把藏在袖袋中的匕首便滑落到了地上。
虽然郭修下意识用脚踩住了匕首,可那清脆的声音也是很难瞒得过诸葛瞻的耳朵的……
就在郭修后脊发凉、冷汗直流时,诸葛瞻却弯下腰从郭修的脚边捡起了一串铜钱,并笑着对郭修解释说:
“你看看,公主她前些日子和我说她整日在皇宫内,什么都见过,就是没有见过黎民百姓用的铜钱是什么样子,非让我给她寻摸一些回来瞧瞧,让将军见笑了。”
内心不能确定诸葛瞻到底有没有察觉到自己脚下匕首的郭修,只能尴尬的赔着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