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上,我妹妹昨日还好端端的,今日怎么就死了呢?”
对此司马昭按照先前司马师所说的那样一字不差的转述给夏侯玄听。
夏侯玄一时之间没有余力去辨别司马昭所说的是真还是假,因为对司马馗之死毫不知情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夏侯徽是死在她用一生去爱的丈夫手中。
之后夏侯玄搀扶着已经泣不成声的德阳乡主坐上了马车,急急忙忙赶往舞阳侯府。
此时夏侯徽的死也传遍了整个舞阳侯府上上下下,几个有王元姬和司马凡陪伴的女儿们一听到母亲离世了,都哭着跑向夏侯徽的房间,司马凡也觉得这件事来得实在是太突然了,也急忙跟了上去,唯独王元姬对这件事是早有预料的……
等到夏侯玄和德阳乡主到达舞阳侯府后,发现舞阳侯府的大门前还有廷尉司的人出没。
在路过花园之时,他们注意到廷尉高柔亲自来到了这里,正在勘查躺在花园内的一具男性尸体。司马昭见他们注意到了这个细节,于是便趁机对他们解释说:
“这个男人是五天之前受聘成为舞阳侯府的家丁,结果却是受人所指使混入府中而成细作,今天他打算在酒菜之中下毒杀害我兄长,结果却害得嫂夫人不幸遇难……”
目前来看司马师所做的部署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夏侯玄和德阳乡主没有看出任何一丝的破绽,再加上夏侯徽刚死给他们带来的巨大悲痛,也让他们没有精力往阴谋上面去想。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夏侯徽的房门口,看到司马家的人全部都聚集在那里,泪眼婆娑的张春华见德阳乡主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口中不断哀怨的哭喊着她女儿的名字。
“亲家母……”
张春华上前扶住了她的手:“亲家母,请节哀……”
“女儿啊!”
德阳乡主在张春华的搀扶之下走到了床榻边,看着中毒身亡的夏侯徽已经悄无声息的躺在床榻之上,她绝望的趴在夏侯徽的身上哭喊着。
虽然司马师并没有将夏侯徽之死的前因后果,透露给除了王元姬、司马昭以及邓艾之外的第四个人知道,但在场除了王元姬和司马昭之外,还有两个人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他们就是司马懿和司马孚,只是他们装作不知道罢了。
悲痛之余夏侯玄还不忘追查害死自己妹妹的凶手,他转身询问同样神情哀伤的司马师:
“子元,到底是谁害死我妹妹的!”
司马师答道:“等我查到暗中下毒之人的时候,躲在厨房内的他想要反抗,结果被邓艾杀死了,目前还没有任何幕后主使的线索……”
对此夏侯玄恨得咬牙切齿:
“我一定要找出害死我妹妹的人,将他碎尸万段!”
当夏侯玄立下这句誓言之时,站在一旁的王元姬忍不住将目光移到了司马师的身上,深深的为他感到担心。
可司马师的脸上除了丧妻之痛外,根本看不出有任何的恐惧之情。
王元姬心想,或许司马师的悲伤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真的……
(六)
本来想要将夏侯徽死讯抢先通报给夏侯玄和德阳乡主知道,并且企图借此将司马师毒杀夏侯徽的“真相”揭露出来,从而引起司马师和夏侯玄的彻底决裂。
可是当丁谥跑到昌陵侯府门口时,却发现司马昭已经抢先一步进去了。丁谥认为如果这个时候自己再进去的话反而会起到反效果,于是便原路折返回到了邵陵侯府。
“你说什么?”
曹爽听到司马昭居然先自己一步前往昌陵侯府,这令他感到费解:
“难道说司马家敢主动将表妹的死讯公之于众吗?”
丁谥认为完全有可能:
“侯爷,在下认为无论是他或是司马昭,都很有可能已经看出了我们的计划,司马家这是孤注一掷,想要模糊真相,为的是继续让夏侯家保持中立或是支持他们。”
“哼,我早就和桓范说过,留下司马昭这个小贼后患无穷,今日居然胆敢坏我大事,现在虽然司马师按照我们的计划已经毒死了表妹,但司马昭这么做却又让我失去了先手。”
可曹爽却认为司马昭这么做完全是多余的:
“就算是他们做的太多也没有用,最让我在意的是表妹,她是夏侯家和司马家之间唯一联系称得上根深蒂固的纽带,现在除掉她只不过是个开始,我还有后手呢……”
在司马馗去世后不到七天,司马家又不得不再次办一场丧事……
这次考虑到夏侯徽的身份背景,司马懿特地将丧事的规格升高,比起先前司马馗的葬礼还要隆重,并且身为司马家领主的他还亲自操持夏侯徽的葬礼,充分体现了司马家对这个儿媳妇又多么的重视,也给足了夏侯家面子。
为了顾全司马家和夏侯家的颜面,在征得了夏侯徽生母德阳乡主以及兄长夏侯玄的同意之后,司马家以夏侯徽突发恶疾为由对外解释了她突然死亡的理由。
值得注意的是,身为夏侯徽亲表哥的曹爽对夏侯玄说:
“羊家小姐与你已订立婚约,按照常理来说也算是夏侯家的人,我看葬礼之事她也应该参与,不如就让她去司马家帮着表妹的操持丧事吧。”
夏侯玄顾虑到羊徽瑜毕竟尚未和自己完婚,还不算是夏侯家的人,而且司马家人手众多,不需要她特地去,所以并没有这个当一回事。
然而羊徽瑜一听到夏侯玄提及了这件事,马上就表示自己愿意去司马家:
“我虽然还没有嫁给侯爷您,不过毕竟司马叔叔(指司马懿,由于羊徽瑜的生父羊衜年长于司马懿,故有此称)和我们羊家交情匪浅,夏侯夫人又是您的妹妹,我理当为她做一些事情的,所以侯爷您还是让我去吧。”
见羊徽瑜如此贴己贤惠,夏侯玄心生万分感动,他握着羊徽瑜的手动情的说:
“我夏侯玄能娶到徽瑜小姐这样善解人意、温婉贤惠的女子,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羊徽瑜在干笑的同时也轻轻推开了夏侯玄的手,她之所以会自愿去司马家以夏侯家未婚妻的身份帮助料理丧事,并非完全像她口中所说的那样,她还有更重要的理由没有说出口,那就是她十分担心和牵挂司马师,短短不到十余天内他先失去了自己的叔叔,又失去了自己的结发妻子,想必一定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
她真正想要为之尽一份心力的对象并不是夏侯玄,而是司马师。
可夏侯玄却并没有发现这一点,这也为他日后和司马师之间反目成仇埋下了隐患……
入夜之时,身着一身素服的羊徽瑜因为担心司马师,所以特地来到灵堂外偷偷看他。
空荡荡的令堂之内,只有司马师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跪坐于蒲团之上,伸手将自己亲自为夏侯徽所写的祭文扔到火盆之中,眼睁睁的看着祭文被火焰吞噬。
他想起夏侯徽在过去的数年之中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不禁潸然泪下、空泣无声……
这时司马师忽然察觉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等他回过头时却惊讶的发现,羊徽瑜正用充满怜惜和心疼的目光注视着自己。
“没想到你会来……”
羊徽瑜并没有直接回应司马师的话,而是走到了夏侯徽的灵位前,轻轻弯下腰取出了三根香,放到烛火上点燃之后对着夏侯徽的灵位躬身三拜,最后将香插进了香炉之中。
等到祭拜结束之后她才开口:
“她之前的确是要置我于死地,不过我能够理解她的心情,因为我也是女人,面临即将可能失去自己心爱男人的处境,做出任何的事情我都是可以理解的……”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司马师没想到羊徽瑜居然早就知道了当初将她骗至茅草屋内,并且打算杀害她的幕后主使就是夏侯徽,更没有想到面临时时刻刻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人,羊徽瑜居然还是用宽恕的心态看待她,并且还宽恕了她:
“只可惜会徽儿她没有你这样的心胸气度,最终落得死于非命的下场……”
对此羊徽瑜并不认同:
“不如说夏侯夫人她太过在意你、太怕失去你,才会视我为死敌。”
“真是没想到真正明白她内心的人居然是你,我之前一点都不明白她的心思,也从未试着去理解她,等到我终于有点明白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