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他即将将药粉倒进去之际,突然从他的右侧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抓住了他的手腕。
家丁一见司马师用极为锐利的眼神注视着自己,当即吓得双手一抖,整包药粉都散在了灶台之上:
“长公子……”
司马师瞥了一眼这罐汤药,光是闻气味就确定这是父亲司马懿多年来一直用以调理身体的汤药,而且是羊衜生前专门为他开的方子,又看了看散在周边的白色粉末,随即低声问道:
“这是什么?”
“回……回长公子……这……这是……”
自知行迹败露的家丁吓得忍不住开始结巴起来,根本就难以回答。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这包药是见血封喉的剧毒,说,是谁主使你暗害我父亲的!”
跪在地上不断颤抖着的家丁连忙叩头求饶道:
“长公子饶命啊!是……是夫人和邵陵侯命令小人这么做的!”
“你说什么?哪个夫人!”
“是……是夏侯夫人……”
司马师隐隐感觉这件事与夏侯徽脱不了干系,但他始终难以相信,先前她杀司马馗是错手,现在又有什么理由要去还自己的公公呢:
“你胡说八道!夫人为什么暗害父亲!”
直到家丁亲口说出夏侯徽想要杀司马懿的初衷时,他才感受到如同晴天霹雳般的震撼:
“夫人说自己有一个秘密不能让大将军知道,否则的话自己就必死无疑,所以才会……”
家丁的这句话和先前在茅草屋时所听到的曹爽所言完全吻合。
的确,夏侯徽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做出弑父之举也不是完全不可能,这让也司马师对她唯一的情分陨灭的干干净净。
一气之下司马师拔剑杀死了家丁,随即看向了灶台案面上的白色粉末……
之后司马师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将这个家丁的尸体暂时掩藏,而后他将白色的粉末全都刮起收好,将厨房间的一切恢复原样。
已然有做出决断的司马师在离开厨房之后,立刻去找到王元姬,并对她做出一番嘱托。
王元姬觉得司马师的眼神有异样,似乎还透露出杀气,她预感司马师或许已经觉察到司马馗之死的真相,尤其一想到他交托自己要去做是事,更加深了她的预感:
“子元兄长,难道你……”
自回来之后一直呆在屋中等待司马师的夏侯徽,一直等到天黑才听到门外有动静。
她以为是司马师回来了,心中的忐忑终于到达了顶峰,不过等到她打开门时才发现站在门口的不是司马师,而居然是王元姬。
“元姬妹妹,你有事吗?”
本来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好充分思想准备的夏侯徽,在看到王元姬之后居然暗自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始终无法彻底坦然面对自己所犯下的罪孽。
犹豫了一会儿之后,王元姬这才勉强自己笑着对夏侯徽说:
“大嫂,妹妹今日和凡儿去街市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了一些新奇玩意儿,我想静儿她们应该会喜欢的,所以想带她们过去看看。”
司马静她们一听到未来叔母那里有很新奇的玩意儿,顿时就引起了她们的兴趣,于是纷纷表示愿意和王元姬去看看。而此时的夏侯徽心中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况且她认为孩子们在场也不利于她对司马师坦白一切,于是便同意她们随王元姬同去。
同时她也拜托王元姬将还不足周岁的小女儿司马容一同抱走。
小心翼翼地将司马容接到自己怀中后,王元姬总有种此生不再相见的不祥预感,可她没有资格插手这件事,因为夏侯徽的所作所为实在是难以宽恕的,为此她只能无奈的抱着司马容领着其他的女儿们一起离开了坊间。
不一会儿,独自坐在空房之中等待司马师的夏侯徽,看到两个女婢端着盛满精致酒菜的托盘走进屋内,并将这些酒菜全都放置在案面上。
可夏侯徽并没有吩咐下人呈上酒菜,心里觉得很奇怪:
“是谁让你们把酒菜端过来的?”
女婢已经开口解释:“启禀夫人,奴婢是奉了长公子之命将这些饭菜送来,长公子说稍后便会与夫人共同进膳。”
虽然夏侯徽和司马师共同用膳不是第一次,可不知道为什么夏侯徽心中总感觉不安。
女婢们将酒菜放下后便离去了,夏侯徽发现呈现在自己面前的菜全部都是自己平时爱吃的,知道这些的除了自己的母亲德阳乡主之外,就只有司马师一个人。
正当她心中为此而疑虑之时,司马师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夫君……”
再度看见司马师之时,夏侯徽心中再度掀起了波澜,她十分清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司马师之后可能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但是她可以憎恨天下所有的人,可以欺骗天下所有的人,但唯独不想欺骗和憎恨自己心爱的丈夫,所以无论结果如何她都必须要面对。
短暂和夏侯徽目光交汇之后,司马师像往常一样对她露出了笑容:
“之前你被贼人所劫时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后来又帮助操持四叔的丧事,一定很疲惫,现在家里的事情总算是暂时告一段落了,我们夫妻俩也很久没有坐下来静静的说话了……”
不知为什么,夏侯徽感觉到司马师看自己的神情虽然表面上和往常相比没有任何不同,但眼神之中所透露出来的光芒却是截然不同的,只是她一时间说不出这其中的古怪在哪里。
两人入座后,司马师端着酒壶向夏侯徽面前的酒樽之中倒入清澈的酒水,然后指着案面上的这些菜对夏侯徽说:
“这些菜都是我吩咐厨房特意为你做的。”
“我知道,夫君我……”
夏侯徽刚刚想要开口向司马师提及司马馗之事时,就被司马师柔声给打断了,他举起了自己面前的酒樽对夏侯徽说:
“来,我们先喝一杯吧。”
见司马师已经端起了酒樽,夏侯徽只好暂时搁下这件事,也伸出手端起了自己的酒樽与司马师相敬,因为她也不知道一旦真相曝露之后到底会发生什么,所以在此之前不想破坏彼此之间的氛围,能够多维持一刻也是好的:
“好……”
双手举樽相碰之后,夏侯徽将酒樽内的救一饮而尽。
但司马师却并没有喝,而是将酒樽轻轻放回到了案面上。
“夫君你为什么不……”
正当夏侯徽对司马师没有喝酒感到奇怪之时,她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胸口一阵剧痛,痛到让她连手中的酒樽都滑落到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疼痛仍旧在不断加剧,满脸虚汗的夏侯徽一边伸手撑着桌案,一边捂着胸口,此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所喝的酒中被下了剧毒,而且下毒之人,正是坐在自己正对面的司马师。
突然间,夏侯徽的胸口有强烈的血气上涌,以至于她口喷大量鲜血溅撒在桌案上。
“原来你已经知道了……这算是……为你四叔报仇吗……”
面无表情的司马师冷冷的回答她:
“你想害徽瑜未遂又杀死了四叔,的确是罪该万死……”
一听司马师提到了羊徽瑜,夏侯徽一把将桌案上的酒菜全都推到了地上,愤怒的她忍着剧痛直起腰对司马师咆哮道:
“羊徽瑜羊徽瑜!你心中只有羊徽瑜,我才是你的妻子!如果我不是因为她的出现,如果我不是害怕你被她夺走,我又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若你是为了帮四叔复仇而杀死我,我不会有任何怨言,不过你居然为了那个贱人杀我,这是对我夏侯徽最大的侮辱!”
为了情爱而陷入魔障的夏侯徽,无法接受司马师心中除了自己之外还有别的女人:
“你敢说你心中没有喜欢过羊徽瑜吗?”
如今夏侯徽已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司马师对此也就不再否认了:
“没错,我是喜欢徽瑜。”
虽然夏侯徽心中也很明白这一点,不过司马师亲口说出来对她的打击还是很大的,这也就意味着她连最后的心理安慰也被击碎了。
她发狂似的跨上席案紧紧的抓住了司马师的衣襟,声嘶力竭的喊道:
“我为了你不惜牺牲了自己的名节、我为了你不惜违抗先帝和舅父的意思、我为了你不惜和自己的表哥翻脸,我为了你放弃了曹氏宗亲的身份全心全意当司马家的女人,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