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伯于道学上可能不及师父,但是打卦算命一事确实算得道门翘楚。之前长白山有大妖之事也确实是师伯先算出来的。只不过师伯预言虽准,但于细枝末节上往往与事实有着很大出入,比如长白山里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流光就没被师伯算到。
江鱼叹气,只好在师伯的建议下改订了去西藏的火车票。
破碗
江鱼同师伯踏上了去西藏的火车,几乎每到一个地方师伯都会停下来赏玩一番,美其名曰体验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于是晃晃悠悠地玩了二十多天,他们才好不容易到了拉萨。
江鱼忍不住对师伯道:“师伯,您到底算到了什么?我们现在都已经到了拉萨,一路上平安无事连只小妖都没遇到,再往前走还要走到哪里才是个头?”
张天闻笑着看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年轻人就是这么沉不住气。万事万物都要讲究缘法,当年你师父把你从鲤鱼背上抱起来也正是因为你和了我们道门的缘法。我算出西南有大事发生,虽则这大事到底是什么现在也没有眉目,但只要有了一点契机,我们就自然能顺藤摸瓜找到地方啦。”
江鱼对师伯的这番说辞不置可否。结果刚到拉萨的第二天,他们就接到了道教协会的紧急任命。
还是李唯真亲自给张天闻发的消息,道门子弟凡是记录在案的身上都有定位,李唯真查到了他们是距离某地最近的两个级别最高的道士,因而直接跨过道教协会给张天闻发了微信,让他们听从拉萨当地特处办的安排,立即前往珠峰大本营。
张天闻把手机上的消息递到江鱼面前的时候笑弯了眼,指着上面的文字道:“喏,现在契机不就来了么。”
于是他们在指定地点搭上了特处办派来的车,竟然还是一辆吉普。来人是拉萨当地特处办的办事员,大致交代了他们的任务是去清除不必要人等的记忆,别的什么也没多说。接着车就直接开往了珠峰,颠簸了一路后才终于在珠峰大本营停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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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地里搭起了一顶黑色的帐篷,所有打算离开珠峰大本营的人都得在这里安检,然后从帐篷的另一个门出来后直接上一辆开往拉萨的汽车,人坐得差不多了便开走一辆。
钱冬冬问一个穿着便服的工作人员:“哎,你好,我要是暂时不打算走,还要安检嘛?”
那个人面色冷峻地瞥了他一眼:“走不走都必须安检。”
“可是我还准备五月登珠峰的呀?”钱冬冬道。
谁知那人答他:“珠峰大本营要暂时关闭了,接下来都不对外开放。”
钱冬冬吃了一惊,看这些人一个个的都是一副懒得多说却又很强硬的样子,干笑着退到了后面。
所有人都在排队,连那些藏族的向导也都在队伍里头,只有桑珠和女儿格央被带到了另一个帐篷。钱冬冬上学的时候可是把老师都骗得团团转的人,怎么能看不出这紧张情境中的一丝诡异。他假借拉肚子之名从队伍里跑了出来,绕到了桑珠所在的帐篷附近。
格央似乎正在发呆,而桑珠似乎是在安抚自己的女儿,不一会儿,这帐子里又来了一个人。
流光掀开帘子进来,跟在她身后的还有顾申与和斌。净魂咒对她和顾申是没什么作用的,加上和斌也算是知情人,流光就同江鱼说了一声。至于桑珠和格央,待会上头的人还有话问他俩,暂时也没把他们列入清除记忆的名单。
桑珠认得流光是他同女儿的救命恩人,立刻就要拉着格央给她磕头拜谢,被顾申同和斌拦住扶了起来。
流光笑笑:“不必感谢我。之后我若是上珠峰,恐怕还得劳你出力。”
桑珠惊讶道:“可我听说这边爬珠峰的许可都被停了?”
出了这样大的事,死了这么多的人,怎么可能还让人继续留在这营地里。要是以往桑珠还会可惜这一年都白费了,不过他现在只觉得能从那些怪物手中捡回一条命就算不错了。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流光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目光撇到格央那张有些畏惧的脸,从怀里掏出一颗巧克力递给她。
格央看着她却不敢接,畏缩着躲到桑珠背后。
桑珠苦笑道:“也不知怎么,许是昨晚吓着了,这孩子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开口说出一句话。”
“这事可大可小,不如先找个人带格央去日喀则的医院看看?”和斌关心道。
格央却面露不安,更加抓紧了桑珠的胳膊不放。桑珠没有办法,只好安抚她道:“格央不要怕,等这边事情一结束,爸爸就带你去医院。”
格央紧紧抿着嘴唇,目光在面前的三个人身上游移,最后颤颤巍巍地垂向了地面。
流光瞧见她神色不定,将口袋里的糖果全都掏出来放到她面前:“你不是喜欢吃糖吗?都拿去吧。”
格央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立刻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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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桑珠的帐子出来,流光发现暂时不适合同他谈登珠峰的事。
“我的队友们去年在山上失踪,会不会就是被这些怪物吃了?”和斌突然道。
流光眼角余光瞥道他有些黯然的神色,摇摇头道:“陵鱼虽然可以暂时离开水面生活,但是天性使然,它们也适应不了高山上的环境,能藏在这里的冰川之下已经是它们的极限了。”
“也就是说多半山上还会有其他东西等着我们?”顾申道。
流光轻轻一哂,抬头看向远处的高峰:“你们人不是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么?任它出招,我倒要看看上万年过去了,这个穷奇到底长了多大本事。”
“放开!放开我!我不回去!”前方钱冬冬被两个人架着胳膊抬着往前走,似乎是要去那个黑色帐篷。他不愿意,便扭成一团挣扎。不过来这里的“工作人员”都是专业人士,看他在名单上却不见人影才在这附近抓住他的,想不让他再溜走是轻而易举的事。
“喂!你们这样可是侵犯我人身自由了啊!喂!”没人理他,钱冬冬却一眼看到了不远处的流光,立刻兴奋地朝着她大喊道:“流光小姐!流光小姐!”
声音太大,以至于流光想装听不见都不成。
“流光小姐!我见过一朵和你金簪上那朵一模一样的金花!”钱冬冬着急道。
流光挑了挑眉,让那两个人停下来,这两个工作人员似乎从江鱼那里获得了什么信息,虽然迟疑了一下,还是听从她的话暂时把钱冬冬放了下来。
钱冬冬悬空的双脚终于着了地,舒了一口气,然后就听见流光饶有兴趣道:“哦?你在哪里见过啊?”
钱冬冬竹筒倒豆子一般快速说道:“一个我爸多年前从潘家园淘来的破碗里,那个碗看着并不值钱,但是一旦往里面注入热水,碗底就会浮现出一朵金花。”
流光敛眉思索。金花确实有可能附着在其他物体之上,看这个钱冬冬的样子也并不像是在说谎。如果真的是她那剩下的两朵金花之一,找到之后她便又可提升法力了,这样重建结界的困难也会小很多。
“回去跟江鱼说,这个人我留下了。”流光冲那两人道。
那两人双眉紧蹙闭口不语,好像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流光莞尔一笑:“让你们去说一声就去说一声,我要是想强留谁,别说你们,就是江鱼也拦不住。”
流光长相不凡,加上这两人也听说了一些昨晚的传闻,因而听她说这话感到一点犹豫。终于其中一人捅了捅另一人,点头道:“那……我们这就回去通报。”
两人转身走了,将钱冬冬留了下来。流光让和斌带他去了他们的帐子,自己却和顾申溜达到了那顶黑色帐篷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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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篷里,江鱼正对着一个个走进来的人施展净魂咒,忙得焦头烂额。而他师伯却坐在一边端着杯酥油茶就着牦牛肉干吃得津津有味。净魂咒虽然是相对高阶的术法,但是有江鱼在,也确实轮不到他出手。
一个三十多岁的企业家走到江鱼面前,一脸警惕:“你们是什么人?这算是什么安检?到底要对我们做什么?”
江鱼一连面对了好几个这样的人,已经习惯了,指了指面前的椅子:“请坐。”
那个人不放心地坐了下来:“我告诉你,你们的行为对我们已经构成侵权了,等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