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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二龙醒来的时候,头还是昏昏沉沉的。他的记忆自打松塔回来之后就模糊不清,好像是生了场病,然后托栓子叔的福治好了。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都是一片朦胧,说是朦胧,却又仿佛与往常的日子并无不同。村里该干嘛还是干嘛,三叔和大伯商量着把松塔卖了换钱买些年货,婶婶则惦记着要给林二龙再做件厚衣裳。
等到林二龙已经站起来满村子蹿的时候,才知道村头栓子叔家似乎住进了几个“外人”。
林家村位于深山脚下,一向不与外界相通,又不是什么旅游的地方,平时来几个外地人都是稀罕事。村里的小孩都绕着栓子叔的屋子走来走去,想看看外地人到底都是啥样。
搁在以往林二龙或许只好奇一下就翻篇了,可是这次不知怎么的,他上了心。
栓子叔共有五个客人,都是看上去和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他们有一辆汽车,停在村外不远的地方,其中一个年轻人怀里还总是抱着一只猫。那猫就是只普普通通的狸花猫,只不过四爪雪白,似乎和村里常见的土猫没什么区别。
最奇怪的是,林二龙似乎看到有人和那只狸花猫说话。
林二龙私底下问过三叔那些人和栓子叔是什么关系。
三叔抽了口烟,只是不以为意地说是栓子叔的远房亲戚。可是栓子叔是村里的赤脚大夫,世代都长居林家村,从未离开过林家村一步,而那些人一看就是从大城市里过来的,怎么会和栓子叔是亲戚呢?
他感到非常混乱,脑子里很多疑问,总觉得有把个最重要的问题给忘了,却又说不出问题在哪。他悄悄跑到栓子叔的屋子外面,想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却看到屋子里只有那只狸花猫,趴在正对着大门的唯一一张桌子上舔爪子。
看到他走近,狸花猫从爪子中抬起头,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有些慵懒,还有些探究和困惑,似乎在想面前这个人是谁。
林二龙浑身一颤,但又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熟悉。
狸花猫站立起来,在桌子上伸了一个懒腰,朝他“喵”了一声,就跳下桌往里屋走了。
林二龙重重呼出一口气,看屋子里没人,终是转身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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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二龙似乎一直有隐隐的觉察,今天你们不在,他又过来瞧了一眼。”狸花猫端坐在桌子上,毛茸茸的尾巴环住前脚,显得十分端庄,“你的净魂咒是不是对他失效了?”
没错,这正是流光。她当时神魂差点消散,幸而进入了狸奴给她留下的这具猫身,沉睡了许久才醒来,至今都很懒怠,没能恢复全部的魂力。而且变作猫以后,她似乎也不能完全摆脱这具肉身带来的影响,逐渐有了猫的习性,时不时还会“喵”上一声,看到动的东西就忍不住伸出爪子去抓,惹得顾申都想发笑。
“应当不会,不过那个人阳气很足,可能对净魂咒会产生一点点影响。但是重要的事他是不会记得了。”他从怀中掏出几块黑色晶石放在桌子上,“这应该就是全部鳞晶了。”
上次出来时太过匆忙没带工具,加上为了赶紧把人都救出去,江鱼就放着这些鳞晶没管,如今有了空闲,他就带着师弟师妹赶紧把它们都给挖了出来。
流光扫了一眼,“确实是应龙鳞晶。不过听你们之前所说,逃出来的时候就只有一条道了,山壁上还被挖了个洞,看来最重要的那块该是被李为先挖走了。”
之前江鱼讲过,林家村的人和他的师弟师妹都被困在了蛇卵里,想必是蛇鬼还想留着提取魂气。当时江鱼被蛇群所困,差点也被一并抓住封入蛇卵,好在他临危不惧最后冲出洞穴还救下了顾申。
这边事了之后,大家再去救困在蛇卵里的人的时候,蛇群因为蛇鬼已死消失了,同时消失的还有李为先。
等他们救下人原路返回的时候,才发现路已经完全变了。原来在千尺之上的山洞入口突然就开在了平地,山壁上有个地方被挖了个坑,另外几个地方还剩下几块黑色鳞晶,想来是李为先偷偷溜到了这里,挖了一块,剩下的带不走了,才没继续挖。
重要的是山洞也变了,里面所有的岔路都消失了,只剩下一条。他们沿着那路一直走,竟然走到了另一处山脚下。而这个山脚,离林家村并没有很远。
恐怕是李为先挖走了那块鳞晶,才导致时空扭曲的消失,山洞也恢复成原来的样子。
“那个死老头当时还信誓旦旦地发誓了!千万别让我再遇上他,不然见一次打一次!”刘衍忿忿不平道。
他们这趟把所有鳞晶都挖回来了,山洞只是那头突然坍塌不能走人,没再发生什么剧烈变化。可见李为先挖走的那块才最重要,真是气死了。
刘笙也很生气,不过她又好奇道:“这鳞晶看上去和普通石头也没什么两样,只不过坚硬了些。到底是怎么引起山洞之中的时空变化的呢?”
流光伸出爪子拨了拨那黑乎乎的鳞晶,一张毛茸茸圆乎乎的猫脸上摆出老神在在的表情:“大概只有找到李为先才能知道了。”
刘笙一个小姑娘,本来就喜欢软软糯糯的小动物,此时一阵手痒,恨不能把狸花猫抱在怀里好好揉一揉。不过一想到这可爱的小猫咪身体里住着的是流光,她顿时就不敢了。
江鱼的目光先是落在流光放在鳞晶上的小爪子,然后慢慢移到猫头之上,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说些什么。
门外一阵响动,顾申与和彦回来了。两人开车跑了一整天,把附近的村子和城镇都跑了个遍,一路风尘仆仆。
进门之后和彦摊在了地上动都不想动,顾申则抓住桌上的茶壶往嘴里灌水。
“怎么样了?”等顾申喝完了,和彦也能站起来了,流光才问道。
“没找到。”顾申摇头,“这几天算是把附近跑遍了,也问了很多人,打听李为先的名字,大部分都说不知道。个别几个人听过这个神棍的名字,却是被他骗过钱,被我们问到还反过来急吼吼地问我们知不知道他的下落。看来这个李为先平时就偷鸡摸狗不干正事,估计也是小心谨慎惯了,不会轻易被人找到的。”
江鱼道:“我已通知了道教协会的人,他们会想办法去找李为先的。这边的事既然已经结束了,我们三人打算即日启程回龙虎山。不知你们有何打算?”
和彦刚喝了口水,差点呛到。他瞄了一眼流光,磕磕巴巴道:“我们等祭祖完了之后,再回……再回北京。”
江鱼颔首,本来他也只是顺口问上一句。
接着他又把目光转向正在舔爪子的流光:“那流光小姐呢?这鳞晶是你发现的,可愿陪我们一道回龙虎山,将这鳞晶借予道门一观?而且我道门中也许有稳定魂魄的法子,兴许对姑娘有些益处。”
流光回过神来,猫眼微眯,有些气恼自己怎么又克制不住舔起了爪子:“不用了,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这些鳞晶我也用不着,你们拿回去好好研究吧。”
刘衍和刘笙都对流光如此大方感到吃惊。这可是上古应龙留下的遗物,还可能具有扭曲时空的功能,这要是研究明白了,说不定能炼制成一件从古至今绝无仅有的大法器。李为先为此还专门提前跑回去偷走一块呢,流光竟然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江鱼倒不觉得多惊讶,只微微点了点头:“那多谢流光姑娘了,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尽管到龙虎山来找我。”
三人急着回去复师命,也来不及怎么好好告别,匆匆道了一声“保重”就算就此别过了。
送走了这江鱼师兄妹三人,剩下的两人一猫,就开始了面面相觑。
金簪
就在这谁也不知道说点什么的尴尬时候,林栓推开门,从外面回来了。
他一早出去采药,顺道去看了和家祭拜神女的地方——一株长了几百年的云杉旁。树下那块石碑上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旁边还有他去年来时带来的一个小碗。他每年都来这里清理石碑附近的落叶,使它不至于被掩埋。
这是他的任务,按理来说和家每二十年就要派族中长孙来此祭拜,此处不该如此荒凉,但是事实上由于时代变迁,和家自发家去了北京之后就没怎么回来过,中间有几十年甚至断了联系,近代稳定之后才重新联系上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