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春树沉默了很久,直到晴己都有些疑惑时,才别开盯着晴己的双眼,开口说道:
『『晴己,你还记得吧?我说了,我是因为主干根基的崩毁才因而被创造出来的。』』
晴己一下子没反应过来春树为什么突然又提及了这点,只是略带迟疑地点了下头,但还没等他开口询问,他就听到春树紧接着淡淡地说了下去:
『『「我」的诞生,假使原先是不确定的「果」的话,那当我们回到这个时间点时,未来就已经无法更改了──「因果」之间的关系是紧密相依、缺一不可的,在观测到已经确定会诞下的果实之时,让它诞生的因素在那一瞬间就已经被决定好了。』』
春树语气平淡、但似乎乍看冷漠的声音深处隐藏着什么,晴己还来不及分辨并察觉,只是因为这个事实而愕然时,春树再次转回了视线直视晴己的双眸,凝视着他的眼神非常认真、也非常严肃。
『『如果你真的有不管如何、不惜牺牲一切也要去更动这点的强烈意志的话,那就让我消失吧──只有我的存在不再是事实了,才能得来些许改变未来的可能性。』』
第54章
※
晴己放长假从学校回来后,似乎不太有精神。
宇津木原先还以为晴己是在学校被欺负了还是过的不如意之类的,但他询问过在日常生活中比较关照晴己的一惠,得到的答案却是晴己似乎在学校还能适应、刚回来的时候也没那么消沉的表情,似乎也不是学校发生了什么事的缘故。
是回来过后遇到什么事情才心情低落的吗?虽然最近阿卡夏之民是招收了一些处理基本事务、帮忙管理日常琐事的成员,也多了一些新加入的普通成员,但创很早就说了晴己君和他是一样的,应该没有人会对晴己君做不好的事情吧……不、也不一定,有空私底下找晴己君问一问好了。
宇津木原先第一个念头是『阿卡夏之民不可能会有伤害晴己的人』,但转念一想又不太肯定起来了。
阿卡夏之民以半宗教、半提升自我的心灵修养团体招收新成员,这点最早其实不是宇津木的想法,而顾问提出来的提案。
按照宇津木的想法是先让初始成员彼此关系更加熟悉稳固之前不打算再添加不安定要素,而这个『不安定要素』自然也包括还不熟悉秉性的外人,但他之所以当初点头同意这个措施,原因很实际──那就是维持一个组织是需要钱的,而这些日常营运的资金光靠拉来的资助远远不够,而在实验室那边拿出一个实际上可以获取利润的成果之前的每一天都是在烧钱,而开办一些类似自我醒视、修身养性之类的课程讲座、并且透过演讲等办法逐渐招收对阿卡夏之民的核心理念(也就是宇津木硬着头皮胡乱用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语编撰出来的圣典)感兴趣的潜力信徒,都是间接获取一些收入的好方法之一。
当然以一个还不算特别活跃、知名度也不太广泛的新兴宗教来说,信徒增加得数量缓慢而又稀少,自然也不用太期待信徒自发捐献的捐献金数目会有多惊人,目前阿卡夏之民主要的收入来源是顾问与初鸟为主要讲师、定期开办的类似自我成长课程。
虽然开办的课程每堂课收取的费用不多,但一方面是主讲的两人都有真材实料,顾问就不用说了,初鸟虽然给人不问世事又超凡脱俗的印象,但也是国外大学以不坏成绩毕业的优秀人才,如果只是讲他擅长领域的课程讲说他完全能够应付自如;一方面是作为广告而刊登上去的初鸟照片效果拔群,有些人光为了实际看看是否真的有如照片那么美丽的人也愿意花钱来上或许他们根本不感兴趣的自我提升课程,收入也还勉强能够供应实验以外的日常开支。只是为了管理增多的出入人员,他们额外雇用了几个作为招待与介绍的接待员,也因此细算起来收入也没预期的那么可观。
因为这个决策,目前往来这栋作为核心成员居住的建筑物的人员成分也相应的复杂了起来,而宇津木很清楚人一多就容易滋生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不一定是坏事,但也不见得都是好事,晴己无意间招惹了什么麻烦事而因此心情变得不好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事实上,这段期间以来也不是没有人带着醉翁之意不在酒、或是不怀好意的想法来到这里的,但幸好没真的闹出什么太大的问题,毕竟目前除了初鸟和最早接受至高细胞的宇津木以外,就连晚一些才也基于对初鸟的信仰心植入细胞的榎本夫妻也觉醒了能力──特别是一惠,她拥有的能力是能够窥探他人内心的精神类力量,有她坐镇与注意,几乎可以说是预防了许多不好的兆头的萌芽,只不过她不仅仅是阿卡夏之民的核心成员,同时也是一个幼小婴儿的母亲,她所需要处理的事情也很多,或许难免也有不慎遗漏的地方,这也是之前宇津木衡量过后决定把晴己送到环境相对单纯的住宿学校去的原因之一。
「对了,宇津木大人,小来已经给我答覆了哟。她回去思考过后还是决定要接受细胞,这几天她得好好调整身体的状态,我暂时不会给她实验室那边的任务。」
就在宇津木听了一惠的回答,下意识地皱着眉思考的时候,一手有节奏地轻轻拍着趴在自己身上的诺亚的一惠突然地转了话题,向宇津木告知了这些讯息。
听到一惠的话语,原先就微微皱起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宇津木也暂时转移了注意的焦点,望向一惠,慎重地确认道:
「……来小姐确定已经做好觉悟了吗?这可不是能够轻率做出的决定。」
宇津木并不反对被初鸟认可的人接受至高细胞,或者更正确的说他也没有理由反对──既然要坚定地把『初鸟并非不祥之物,而是奇迹、是星、也是神之子』的理念贯彻下去,并让周围的人认同,他就不能把取自初鸟身上、被命名为『至高细胞』的特殊细胞打上不好的烙印,或者他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都不能把他不论主观还是客观、但比较负面的看法表露出来,他也相信来自初鸟的那些细胞并非纯粹不好的事物,只是当初教授他们身上发生的惨剧他也没有忘记,嘴上不说,但他心底确实对于至高细胞到底还是有所保留,也尽可能控制接受细胞的人的数量。
而且除此之外,也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晴己的事情──虽然晴己没有细说,也不曾向他诉苦过他曾经经历的一切,宇津木也不知道是否他自己有意识到他被送上实验台有一部分正是因为他一出生就继承了部分至高细胞,哪怕或许成分比较淡薄,但确实他一出生就注定不是普通人才遭遇了这样的不幸。
而宇津木也能猜想,在几十年后关于至高细胞的人体实验不可能像现在只停留在只是观测动用能力后各种数值变化这种无关紧要的小打小闹,晴己承受的是他这个年纪的孩子不应该承受、更复杂也更深入的实验,宇津木光是想像就有如胃部翻腾般强烈的难受感,他不否认自己有时候之所以善待晴己就是基于这份类似怜悯也类似罪恶感的情感,也基于某种说不清的补偿心态,他偶尔总会想该怎么避免这个时代还未出生的那个晴己也步入同样的命运,也因此他并不算赞同来也接受至高细胞的事情。
只是这些考量都是不好对他人明说的内容,而强硬且无理由地阻止来不许接受至高细胞也不妥当,宇津木也得考虑到心思比看起来更加细腻敏感的来的感受──大概是宇津木也算和来有类似的处境,他很明白来心底潜藏着那种想像自己亟需取得认可的对象证明自己的心情,所以当之前来提出这个请求时,他只是说这是需要慎重看待的事情、让来先回去好好考虑过再决定,把这件事情暂且推了。
「看那孩子的眼神,就能知道她已经心意已决了──我也明白宇津木大人您的顾虑,至高细胞目前也有需多仍未解析清楚的地方,只是目前看来,至高细胞也没有太明显的隐患,失败的风险很小、成功率也很高,小来的信仰心与忠诚心都足够,初鸟大人也认可了这件事情,您不如放宽心让小来试试看如何。我也知道您是真的也把小来当成家人看待,难免会多担心一些,只不过一味的阻止下去,哪怕您并没有恶意,也只会让小来和您离心的──况且我觉得这样能让小来安下心来的话,也是好事。您也注意到了小来因为她过去遭遇的事情,一直很没有安全感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