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要宇津木乾脆的把晴己交给警察,一想到他叙述中造成对他伤害的就是自称警察的家伙,宇津木也不确定那夥人到底只是假藉警察的名头行事、还是真的背后和警方有说不清楚的牵连,把晴己送去警察有一定机率会是把他送上绝路,宇津木就算想摆脱麻烦,内心的良知也让他有些迟疑。
况且假若那些人并非和警方有关联好了,宇津木也很难解释为什么他捡到晴已之后没第一时间通报警察并且叫救护车,晴己因为异常的恢复力而伤势好得几乎看不出之前的伤口了,宇津木的说词是否会被采信是一回事,但也不知道把一个未成年少年带回家两天这种事情会被警察怎么去解读──好死不死的晴己长相又是超越平均水准的端正清秀,哪怕宇津木什么都没做、也没有那方面的变态嗜好,也铁定会因此而惹来不必要的怀疑,弄个不好还可能惊动到家里,而这件事情是他极力想要避免发生的。
不送出去,以晴己疑似怀抱着的秘密来说,就像是在家里留了一颗不知何时会引爆的未爆弹;但现在再交给警察或是其他人接手,也可能会因为这件事情惹来麻烦──仔细一想,宇津木有些头疼的发现,或许最开始他决定救晴己并把他带回家的选择就是一个致命的错误,也因此他可以说是没有其他退路与选择了。
不禁叹了口气,宇津木因为思考诸多事情、而觉得有些疲惫地用空着的手揉了揉眉间,但可能是当初把晴己带回来后,他多少也有自己会沾惹上麻烦的觉悟,他此时意外的没有因为想明白了他现在进退维谷的处境而有任何不满与绝望,甚至连对晴己可能会有的迁怒与愤恨都没在心底涌现,有的只有对于一时脑抽主动沾惹麻烦的自己的无奈与无语。
做都已经做了,时间再怎么样都无法倒流回还有选择的那天夜晚──就算可以,在不弄清楚到底晴己是被怎么样的人物所威胁的情况下,宇津木也说不准自己回到当初会做出怎么样的决定。既然都没有了退路,那宇津木也只能切换为他自己并不擅长的积极思考,开始着手考虑如果留下晴己的话,自己该采取什么行动了。
首先,宇津木打算等一会问清楚晴己的全名之后,委讬私家侦探进行对晴己的调查。
在不动用家中人脉的情况下,宇津木想要从晴己本人以外的地方查知这位少年的情况,所能想到的就只有委讬专业的人去办了──他并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资金可以付出足额的委讬金,但总比耐心等待哪天晴己对他产生信赖而说出实话来得强一些。
况且如果单听晴己的一面之词,宇津木也很难确认真伪,所以他认为这么做是有必要的──如果他手头的资金不够的话,就再想办法筹备金额。因为和这笔钱相比,付出这个金额而能回避的诸多风险更为重要。
再来,宇津木打算等晴己冷静下来之后,先向他询问他是否有其他可以投奔的对象──他自己是有了有必要得短期间内照顾晴己、并让晴己住下的觉悟,但他并不清楚晴己是否真的完全没有别的依靠了。
说不定他还有其他可以也愿意庇护晴己的亲人或是长辈存在,他也不好擅自凭着一己之见就替晴己决定他的未来,问清楚这点是有必要的。
宇津木不否认自己多少也有一丝『搞不好晴己有自己想去投奔的对象』的淡淡侥幸心,这么想并不完全是为晴己着想。
但他们两人本来就非亲非故的,现在宇津木会操心晴己的事情只是基于他自己良心未泯,也同时是因为自觉是自己惹上的麻烦不能不负责任的置之不理。但晴己如果真的有可以去依赖的大人,自己却因为擅自想出来的原因而擅自扣留他不放的话,他这样的行为和绑架犯也没什么区别了,所以确认晴己本人的意愿还是很重要的。
而也许许多事情,都是在正式确认晴己本人的意愿之后才需要开始考虑的事情。在此之前他只要心里对于可能需要想的事情有个底就行了。
脑中思绪转了一大圈,基本上确定了自己等一会该做什么事情之后,宇津木也觉得内心踏实了些。
而此时粥已经煮好了,宇津木放下手上思考期间无意识搅动锅内白粥的汤勺,弯腰关上了火炉。
第4章
当宇津木把盛好的粥放在托盘上、拿着托盘回到卧室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在陌生环境中的拘谨、还是体力尚未恢复所以没有力气乱动,晴己还是维持着宇津木离开时相同的坐姿、乖巧地待在床上,唯一不太一样的是他微微歪着头、愣愣地看着床头柜上的东西发呆。
「等得无聊了吗?虽然我不觉得那会是对小孩子来说有趣的内容,不过你要翻看也没有关系。」
顺着晴己的视线落在自己大学课程的讲义资料上,宇津木猜想晴己大概是因为等得无聊才盯着那叠纸发呆、只是因为害怕责罚才没有动,于是他随口说了一句,并没有太过放在心上。
「那、那个……抱歉。我不是想要偷看,只是有点在意讲义上的时间……」
似乎被宇津木的声音吓了一跳,晴己抖了一下,慌忙收回视线并且有点紧张地道了歉,然后小声说出让他在意的东西。
「时间怎么了吗?」
宇津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看了之后才想起讲义上有印着发放的日期。
大概是教授为了分辨这是哪个版本的讲义,上面在角落印着西元年月日,但宇津木并不是那门课程的重修生,目前也没有课是被当掉需要重修的,他对于能够分辨哪一份讲义是最新版本的日期一直都不算太注意──但他也对于晴己为什么在意日期的事情也有些不解,于是问了一句。
「怎么说呢……是不是印错了,年份的部分。」
似乎对宇津木的反应有些疑惑,晴己犹豫了一下,还是指出他觉得奇怪的地方。而宇津木看了一下,有些费解地皱起眉头。
「在我看来,年份的话没有问题──晴己君,你认为正确的年份应该是什么?」
宇津木回答的同时,脑中也浮现了有些不妙的猜测──他开始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因为遭遇的打击而失去一部分记忆或是认知产生错乱了,才认为讲义上的年份有问题,于是他向晴己确认时的语气变得比较严肃。
「不、那个……对不起,似乎是我弄错了。」
但宇津木也没想到他语气一变化,反而惊吓到了晴己,他似乎误以为自己说错话才惹宇津木生气了,立刻道歉并撤回了自己刚才的发言。
「我没有对你说的话感到不高兴,我只是担心你是否之前的伤势是否对你的记忆还是认知造成什么不好的影响,语气不太好让你害怕了,我感到十分抱歉──但是晴己君,如果你真的觉得有哪里不对,请一定要告诉我,不要隐瞒,这样我才知道你需要什么帮助,明白吗?」
宇津木虽然觉得晴己过于敏感、有点反应过度了,但他同时也像是看到曾经还年幼、还把周遭人的一切反应看得比什么都还重要的时候的自己,也没办法因此而对晴己产生厌烦之心,于是他认真地直视晴己的双眼,试图把他的诚意传达给晴己明白,并仔细把他的想法说出来向晴己解释。
「……我明白的。只是,可能是刚醒来有点混乱,才看错了。对不起,让您担心了。」
晴己的表情闻言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他还是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出他觉得日期哪里不对,只是轻声道歉道。
宇津木也不指望晴己才刚和他见面就这么快放下戒心,见晴己不愿细说,他也不想勉强他,只是把白粥放在晴己面前,先让晴己吃完东西再说。
晴己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他对于宇津木端上来的食物倒是没有太多警惕心的样子,没有太过迟疑就拿起汤匙,慢慢地吃起了还有点烫口的粥──这种不上不下的警戒态度,让宇津木都不知道晴己算是怕生还是不怕生,只觉得对于该如何掌握与陌生人的距离这点,这个孩子似乎不算是很擅长。
而吃了小半碗粥就吃饱的晴己,不知道是因为身体需要的能量被补充了的关系,他原先苍白得接近透明的脸上终于有了点血色,脸庞上的神态也缓和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样有如惊弓之鸟般的被不安定情绪所充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