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很想问个究竟的,但商繁胥不等他们提问,就率先说了,是为了陪柳兆衡去了结心事。如此情形,你让人家两个人能怎么说,能说个不字吗?虽然心里也觉得是柳兆衡不懂事,但人家商繁胥乐意迁就,旁边人能怎么样!
“去吧,去吧,就当是去看热闹的,反正我这一路无聊得很,也不想这么轻易就到枢机库交了差事。”关虔这么说,是极给商繁胥面子了。
李高义也应和道:“是啊,我也很想知道,能让小嫂子心这么宽的人都记挂的心事,到底能是什么事。”
当晚,出了姜国国境,阮舒窕说能在兴国青祥城找到那人,他们就定好了前往青祥城的路线。
之后一路还算平顺,只是又过了一日后,当夜晚再次降临,所有人都已经入睡后,阮舒窕悄然出逃。
柳兆衡早料到她会小动作,发动刑天之境一路尾随,这一夜她要快就快,要慢且慢,柳兆衡只要不去多动左臂,感觉自己状态都还好。
日出时分,她们一起到了一座边城,看城门上赫然写着栗丰城,看来,阮舒窕所说的去青祥城找人,是真的骗自己的。
人心难测,这并没什么好感叹的,自己既然扬言要取她心中人的性命,人家当然要想方设法不让她如意了。
纵使自己是为她着想,不想她犯下大错,可那又如何?既然已错,又何在乎大错小错!
当年,柳兆衡和阮舒窕一起接受了殁颜术,藏匿本来样貌,避免在外界惹出祸端。
回想那时的自己,之所以那么果断坚决就要隐藏容貌,与其说是出于对族兄的爱慕,倒不如说是出于对商繁胥的厌恶。
因为曾经自己与商繁胥遭遇时的恐慌,她深刻认识到皮相之美只是负累。可族人有这样领悟的,多是十六岁过后,她们在通过了武艺考核后,为了外出办事顺利,才隐藏容貌。
但有资格接受殁颜术,还须得一个条件,那就是必须定心,已经在族里找到心爱之人,若是得那人担保,便能接受殁颜术,若是无人担保,殁颜术便不能施行。
那年,族兄问自己找到了担保人没有,她说还没找到,族兄就自告奋勇说:“那就我来吧!”
她想了想,好像确实没有比族兄更合适的人了,她就说:“好呀!”
就这样,她的担保人是族兄,而阮舒窕的是阿笛哥哥。
“也只有你,是年纪最小就确定好心意的。”阮舒窕这样笑话她,是啊,那时候族里人不是都夸她悟性高吗!
还记得那年,阮舒窕是那样确定对她说,心中只想着阿笛哥哥,不会再为任何人动容。可没想到,这才过去几年,阮舒窕就已经为他人落泪了。
到底是那个人改变了她的男人该死,还轻易便被动摇的人更该死?
一个人的心境这样轻易就被人改变,开口闭口情情爱爱的,就没有良心了吗?
记得那时候阿笛哥哥送了她并蒂莲,求婚信物都收了,这不是背信弃义吗?
对一个背信弃义之人,还需要多余的怜悯吗?
她柳兆衡,是甲系之首未来的继任人,具有对叛族之人处刑职责,族规戒律既然被人视同草芥,那这人的性命……
这人的性命就是族人的性命,岂不比外面的人珍贵太多,自己怎能动手任意处置了!
眼见阮舒窕越跑越远,柳兆衡自知劝不住她,纵使现身又能如何?
想不到更好办法,柳兆衡只好不顾身上有伤,耗费功力对她施下缚魂令。缚魂令者,为天干十大秘术之一,凡受此术之人,犹如傀儡,心中除了完成施术者的指令不会再有他想。
柳兆衡低吟一句:“带他来见我!”手画术式打向阮舒窕背心。
阮舒窕只觉得突然身后有人推了自己一把,接着就整个人心智被缚住,嘴里念念有词:“带他来见我,带他来见我……”脚下片刻不停,一路寻找那人去了。
柳兆衡看她身影渐渐消失,自己血气猛地一冲,整个人跪倒在地,鲜血顺着嘴角往下淌。她闭目暂时舒缓了一下内息,如今只盼着阮舒窕能快些找到那人,把那人带到自己面前来。
这缚魂令,本来自己就学艺未精,非不得已不会动用,而今自己是受伤之人,用了缚魂令更为伤身,只怕不多时又要人事不省了……
快要昏过去时,竟然想起了小时候的事,哎,自己那凄凄惨惨的时候,想起了就心酸,自得到师父承认后,自己好久都不曾去回想了,怎么这时候要想起来……
第27章 以此求生
“哥哥,师兄……”身边一只小黑狗跟着,她却在追寻另一个走得极快的身影,可任凭她怎么去唤对方,他还是走得好快,根本不理她,“你怎么总是不理我。”
察觉她快跟不上了,他才回头:“我不是你哥哥,别乱认。你更不是师父的弟子,不许叫我师兄。”
那时候她太小了,什么本事都不会,被师父带回族里时,她人生地不熟的,除了眼前这个小哥哥,师父还没让她接触过族里的其他人。
师父的性格阴晴不定,时而拿她当个宝贝,时而对她又凶又骂,哎,她那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被带到族里来,年纪小嘛,也没什么高要求,别饿着肚子就行了。可师父一生气就飞走了,只留下她和这个小哥哥还有一只小黑狗一起相依为命,为了混口饭吃,自己只能死赖着小哥哥了:“那我该叫你什么?”
“你就……”兴许是同情作祟,兴许是被她缠得心烦想要敷衍一下她,他说:“叫我族兄。”
族兄,是从那时候起她就知道了,这世上对她最好的人就是这个族兄了,谁也不会及得上他的。
虽然碍于师父威严,族里人闭口不提,也绝不敢告诉她缘由,但活到现在这年岁,柳兆衡用猜的也是知道了,自己这种并非出生于族里,却又带回族里的孩子,必定或父或母是叛族之人,她才被带回问刑抵过。
仰仗师父的倾力牺牲,不惜消耗功力,给她强生续命,又用尽毕生所学苦研药物,直到她快满十岁才给她的身体调理得能适应族里生存,可偏偏那时候,自己一时得意忘形,没过多久就跟着族兄出来外界,遇到了商繁胥……
有关自己身世的前因后果,她已不想再追究,既然父母中有人叛族,那自她落到师父手里那刻起,生死变数就不再是父母能决定的。
按照族规,她是个该死之人,是师父可怜她,将她养活大,让她深受族人宽待,她就该粉身碎骨,回报他们的恩情。
所以,她才会跟着商繁胥走这么远的路,非得去枢机库里拿到那钥匙……
醒来时已经又过去一天,原来自己已经被商繁胥找到了。
一醒过来,才想说话又呕出一大滩血,关虔和李高义在一旁看着又是皱眉又是跳脚的,纷纷表示要去把阮舒窕抓回来给她解气,反而是商繁胥表现得极为淡定。
非但没有半句疼惜她的话,还不阴不阳来了一句:“这样你就痛快了,是吧?”
柳兆衡很想说点什么,哪知一开口又是几口血吐出来,一阵咳嗽过后,只好先闭眼调理内息,不和他说话。
关虔看商繁胥如此不知谅解人,倒是帮着柳兆衡怪罪起他来:“繁胥,你看弟妹这样受伤了,就不能心疼一下吗,说话气人家做什么”
李高义也帮着她说:“是啊,小嫂子都这样了,你就别和她怄气了。”
“是啊,你们说的对,我怎么能气她,从头到尾都是我不好,我是气自己。”
自找到昏迷的柳兆衡,他们便在栗丰城外停驻,商繁胥不眠不休守着柳兆衡,心疼得慌,生怕她出个好歹。这会儿她醒过来,自己若是怨怪她,她会更不知错,继续不顾身体状况,和他对着干。
不能怪她,他只能怪自己:“若非我现在这废人之身,让兆衡感觉没个依靠,兆衡又何必事事自己强出头,屡遭凶险。现在兆衡伤成这样,都是我造成的,兆衡,你是什么错都没有,错都在我啊。”
这话说得自怨自艾,他那两个兄弟又忙着来哄他高兴,让他宽心。柳兆衡闭眼调理许久,好容易平复了体内躁动的气息,这才睁开眼去看他们。
关虔和李高义也感觉为难,这一对儿,女的受着伤又是个倔脾气,吼不得,怨不得,只能有话好好说,可她却不见得听劝;男的聪明绝顶自视甚高,常把别人当傻子耍弄,却总能一副无辜表情,弄不懂他到底哪句话真心哪句话假意。这两个人若是斗气,自己要来劝,是真的在试炼自己脑力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