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着他心情大好,话匣子一开就不肯消停,她随意搭着话,如此聊着聊着,忽然又把话锋转到了陶宗师身上……
杜轻舟笑看向他……突然把那宗师大人的名号给带出来,他绝对就是故意的!
而后就听他说到,此次能将陶宗师请出山门,的的确确是极大大手笔,而如此不惜大手笔也要请陶昔出山,却并非是他本人的意志……
几乎在听到这话的下一刻,杜轻舟已然猜到了缘故,却还是装傻的问了一声:“是吗?”
敢情他是见她这天一直都惯着他,就开始狂了!
她想,往后她倒是该谨慎些了,不能什么时候都给他好脸!
不过她转念又想,自己凡事和他对着干,似乎又是在白费力气……
这时的商繁胥也瞧出她神色有异,按耐住跃跃欲试的心情,依旧是谈笑般对她讲道:“陶宗师受故人所托,所以……”
“什么故人?”为配合他的心情,她也好奇的问出。
至于究竟有何故人,她早已不言自明。
目光对视中,眼看彼此都较为心知肚明了,商繁胥也没再含糊其辞,很开朗地笑看着她:“那人也是你我的故人,轻舟,如今你还会在意与他相见吗?”
“你说呢?”杜轻舟的脸色也没有太大变化,只是反问了一句。
他总会叫她措手不及,不过,对此她也是见怪不怪了……那人,果然啊,那人于他而言,如此特别……
即便他身为厚颜无耻之人,还是会为那人纠结至此!
这也真是太没道理了!
商繁胥貌似没有对她的心思多加揣摩,直接就一抬手,示意她看向前面不远处的一家很是气派的酒楼:“那位故人如今便在这楼里,轻舟可愿意随我一同进去……”
话到这里时,他故意停下来,瞧见她的脸色并不吓人,这才小声嘀咕了一句:“进去……与他解开嫌隙。”
“你倒是想得周到。”杜轻舟的目光随意的瞥向行走在街道上的行人,这人来人往的,万一真要动起手来,只怕会伤及无辜吧!
不过,也不见得个顶个的都是无辜……
既然那人特意过来被她碰上,又怎会不安排些得力干将过来替他保驾护航呢?人家如今贵为一国驸马,又是一族之长,自当活得金贵一些。更何况有上次与她碰面的前车之鉴,所以,安插些人手埋伏在街上,这是复合情理之事。
想到此刻,见商繁胥正兴致勃勃等着她的选择,他一定以为他自己是深明大义,帮她与那人化干戈为玉帛,实际上,这不过是他变相的争风吃醋而已……
何必呢?
根本上自讨苦吃!
这下她怎么做他都会心中不忿了,对吧?
若是耿直的进去与对方相见了,即便她再次捅上那人一剑,而后又能如?
索性就要了那人性命吧,那又如何?
化干戈为玉帛,这是万万做不到的,她可不想再回到从前为那人甘心卖死命的日子了,而且她就算真是那样看得开,商繁胥必定会当场就疯给她看的……那才是真正能叫她头疼的!
或许,这时她才真正明白商繁胥到底想隐瞒自己的是什么……
因他难以理解人与人之间的深情互许,便理所当然的觉得人家做的事都如同作茧自缚,他不懂当年他爹娘之间的深情,自然也无法认同她爹娘的情意,所以,在他看来,她们都是为了不可告人的目的在行事,这样想来,他才可以解释对方当年是何故在隐忍与坚持。此一回,他看到了旦夫人的行为举止,或许他会觉得,这样才对嘛,昭然若揭的野心,尽管并不算聪明,至少是挺坦荡的……但与此同时,他又怕这样的野心会让她介怀,若是她也认同了当年她娘是为了全族人谋福祉才下嫁给她爹的,那么,若她娘至今健在,是否亦会如旦夫人这般行事呢?
他担心她会为此伤心,因此才想将她瞒住的,是吗?他觉得她心中相信的不多,认定的也不多,所以,唯恐触及她心中为数不多的信赖……
可偏偏是这样,他却又固执的想成为那为数不多的信赖之一……
所以,尽管他会竭力瞒住一些隐秘让她知晓,却又会变本加厉的对她试探,唯恐在她心中,他没有确凿的分量!
纵使当年她娘为阖族福祉在所不惜,本将这个志向找好了传承者,她唯一的弟子商繁胥,甚至是不惜以女儿的终身之约为束缚,也要将对方牢牢控制住。奈何,这位嫡传弟子太过能耐,阳奉阴违的只接受了她的女儿,却不肯接受她的使命……他将使命转给了那人,息律濯……
说到底,她原本就是为了作为牺牲而降生于世间的。
但事到如今,若她不想牺牲,又有谁能逼迫得了她的!
算了,思来想去,她发觉自己完全就没有去与那人见上一面的必要,于是,她挽起商繁胥的手,不等他再唠叨什么,她已携他快步从临街绕行过去,根本没往那什么楼的方向去……
还指不定那楼里有没有那人在等呢?
或者,街上这些内息浑厚的练家子,是谁故意支到这里来虚张声势的也说不一定……
“竟连见上一面也不行了吗?”楼上的那人目光哀怨地望向楼下绕行离开的夫妻二人。
坐在他身侧的娇柔美人对他温言宽慰:“总有一天,她会知道公子的苦心的。”
息律濯闻言露出微笑:“循循,还好我身边有你在,否则……”虽是如此在说,可他的目光却依旧紧随着楼下离去的人。
见他依旧还会为她失神,何循循努力克制着心中的酸意,对他安抚道:“如果可以,循循愿意……”
“嘘……”斯人已走远,息律濯这才回头来爱怜的看着眼前人,“我知道的,我都知道。”
他伸手将何循循揽入怀中,疼惜的轻哄着。此行,本想着她怀有身孕,近来月份大了多有不便,可她执意相随,他便没有过多阻拦。
她的心意,他自然明了,只是,兆衡于他而言确实无人可及。想来,聪慧如她,也定是了然于心的!
哪怕只是远远的看上一眼也好……想到这里,他的脸上又显出些许笑意。
靠在他怀里,看着他蓦然露出的笑容,何循循心中既有甜蜜又感酸涩,对方被他如此爱重,她自是心知肚明,不过假以时日,她有自信可以完全抓住他的心……
原本是想避开了那楼中的人,却始终甩不开那尾随而来的耳目,杜轻舟淡淡瞥了一眼商繁胥,那目光如同是在抱怨:看你给我惹的麻烦!
商繁胥如同理亏的别过头去,只觉身边人忽如疾风掠过,顷刻间听得一阵凄厉的叫嚷在身后响起,不待他回头去看,便被她又拉着飞身而去。
待将他拉回了宅子里,关上房门后,这才对他恶言相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你自己乐意参合就算了,把我拖进去干嘛?简直不像话!”
商繁胥不敢反驳,只是委屈的看她一眼:“轻舟……”一时也不好说什么再触怒于她。
却见她叉腰走了几步,一脚踹翻了凳子,又一手要去掀翻桌子,他小心地站在她身后,想劝又不敢劝的欲言又止……
这时还听不见他开口来劝,已然将桌角摆弄了一下的杜轻舟又回头看他:“你以为我会怎么凶你吗?连桌子都要给我掀了你都敢不吭声,你是有多怕我?”
商繁胥愣了一下,敢情她并没有生气啊!
才欢喜了片刻他心中又徒升失落:“轻舟,莫非你……”
“若你不再为我争风吃醋了,那我如何看你,你又在乎什么?”她突然说了这样没头没脑的一句话,继而才放过了桌子,径直向他扑来,“果然,你还是对那人的事这么在意啊。”
“我没有……”她扑到他怀里,他一时有些措手不及,“只是……”
不等他只是出个什么,她已然在他的脸上亲吻了一下,趁他愣神之际,她道:“你是个什么小肚鸡肠的个性我自然知道,我既然要了你这个人了,便会要了你都全部。”
“你当真是不气我吗?”竟然连这等事都不生气,莫不是她还对那人……
瞧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愠色,她心中又好气又好笑,拍了拍他的脸颊,没好气道:“是啊,我到底是有多喜欢你,才觉得你做这等事竟是透着傻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