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你(69)

四点五十七,天刚蒙蒙亮的时候。

“别忘了你今天还有三十圈要跑。”

陆定没说话。

“要是腿和后背还疼可以少跑点。”

“杨老师,我今天先跑二十圈行吗?”陆定掀开被子坐起来。他的黑色短袖昨晚已经被扣下了,所以现在连遮身的衣服都没有。后背大片的红肿和淤青暴露在空气中,光是看着都觉得疼,更不用说他腿上挨的打更多。

之前腿上被打后留下的淤青还没消,新的就叠在了上边,陆定几乎动一下都疼。

“行,起床吧,在早饭之前跑完。”杨老师走过去拍拍他的背,瞬间一个小纸团从他背后划过,轻飘飘地落在床上。然后杨老师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如果没短袖穿的话里面就别穿了,套个外套就行,晚上查寝之前我给你找个新短袖来。”

“好,谢谢。”陆定说完,捞过那件荧光绿的衣服披上,穿裤子的时候顺手把那个纸团塞进裤兜里。

洗完脸习惯地想推一下眼镜时,才发现鼻梁上的眼镜没了。

应该昨天晚上跑路的时候不知道掉哪了。

虽然视线有点模糊,但影响不大,反正上课的老师也基本都在照书念,其他需要用到眼镜的地方几乎没有。

一般操场上是不会有人来的,除非是像他这样被体罚。

陆定站在红色跑道上,眼睛习惯性地扫过周围。

只有寥寥的几个摄像头。

他跑着步,在避开一个摄像头的时候,把手里的纸团展开。

准确来说,是两张纸条。

——我很好,勿念。

这个用蓝色圆珠笔写的、整齐干净的字体,一看就是方生的字。

还有一张纸条上面是标准的黑体,还带着打印机的墨香:

——每个班月考第一可以获得每月一周的值周机会,值周期间可以不上课,在院子里闲逛。

陆定跑到最后五圈的时候就几乎站不住脚了,不仅仅是因为牵动了挨打的地方,而且跑了太多圈,腿酸到不行。

他咬着牙,慢走完了最后几圈,依旧没赶上早饭时间。

陆定拖着又酸又困的腿走到食堂的时候,只剩下了一两个打饭窗口还开着。

其中一个窗口还有两个白菜包子,另一个窗口已经抹洗干净马上就关了。

幸好。

还有两个素包子。

陆定捧着两个已经凉透的包子往教学楼走,到教室的时候课已经上到了一半,他还是坐在垃圾桶旁边,一边听课一边轻轻转着手里的笔。

几分钟之后,这个教室另一个角落的一个男生开始挠着头发,喉咙发出低吼,着实把陆定吓了一跳。

老师过去拍拍那个男生的脸,低声说了什么,就有人来带他走了。

整个过程中班里没一个人说话,安安静静地低头看着自己的书,两耳不闻又漠不关心。

只有陆定一个人想伸长脖子看清楚那个人到底怎么了,将会被带去哪里。

老师也明显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专门针对陆定一个人,站在讲台上潦草地解释了一遍。

那个人被带走的,他“网瘾”犯了。

陆定猛地发现他来之后既没有挠心挠肺地难受,也没有失眠或者抑郁,好像没了游戏心里也并没有多么空虚。

晚上杨老师来送衣服的时候,陆定背对摄像头,低声问道:“杨老师,你是不是知道我其实没网瘾。”

“你本来不该来这,浪费资源。”

“所以?”

“所以我希望你赶紧走,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陆定点点头。

“你爸妈送来了书,说是兴大发的下个学期的教材。”杨老师从门口搬进来一个纸箱,“他们的意思是让你自学,出去之后能赶上大二第一学期的期末考,还有你这学期的考试赶不上回学校考了,就算是补考也赶不上,所以回去之后准备明年重修吧。”

陆定随手翻了翻那几本教材,新书的香气扑鼻而来。

他现在真怀念能在教室坐着学习的日子。

最起码要比这儿好。

“那这段时间到底是按我休学处理还是请假?”

杨老师摇摇头,“不知道。”

“行吧。”陆定把那些书搬到桌子上,正要在扉页写名字的时候,自己的名字已经在上面了。

是方生写的。

陆定惊喜地抬起脸,“这……”

“最晚学到十二点。”杨老师语气冰冷,朝摄像头的方向使了个眼神,表示不想接他的话茬。

陆定压抑着喜悦,又翻开下一本书。

同样也有。

“我会好好学的。”

等到杨老师走之后,陆定抽出一本教材看的时候,发现第一页前紧紧夹着一张纸,裁剪地和书本一样大,从外皮根本看不出来有这么一页纸,上面写着:

(陆定,

没什么,就想和你聊聊天。这是我写检查的间隙写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给你。)

陆定笑了笑,这傻玩意肯定是碰见了杨老师搬书,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把那堆书据为己有,不仅帮他在每一本书上写好了名字,还把这页纸裁好了夹进去。

(那天我刚坐上车就看见我爸妈风风火火地从进站口进来,他们找到我就把我往车下拖,估计那时候你都还没走远。)

陆定想了想,他当时确实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见了一对风格迥异的夫妇,但当时谁能想到那就是方生的父母。

(我爷爷当时沉着脸坐在车的后座上,一看见他们揪着我不放就打他们。

我爷爷说,是村里人看见了,从咱们一起回去就开始瞎传,直到咱两走了才有人给我爸妈通风报信。

震惊!某不著名运动员竟然在临近比赛的时候弃赛,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欢迎走近小方说法。

哥,我想你了,我前一个月的治疗都白搭了,自从见了你一次我就又抑制不住地开始想你了。

纸太小写不下了,下次再说。)

不知不觉中,陆定的眼泪就已经爬满眼眶,他抬手握住脖子上吊着的平安扣,用力捏了捏。

泪水大片地滴在那张白色信纸上,纸张的吸水性不好,大部分的泪都停留在纸张表面,捏着纸张的手一倾斜,那些汇聚了一汪的泪水就会沿着纹路倾泻而下。

陆定背对着屋里的摄像头,扯下一张纸。

他之前踩点的时候,在那张铁栅栏的尽头发现过一个狗洞,那个洞是唯一一个可以连接戒网和戒……恋爱的那头,而且不上锁的地方。

陆定把纸裁成了正方形。

最开始,方生把那一堆的糖送给他的时候,叠了一个非常好看的花篮。

如果他单单把一张字条塞进那个狗洞的话,清洁阿姨肯定会以为那是垃圾,立刻扫走。

他叠了半天只折出了一个花瓣。

不太对啊。

方生当时是怎么叠的?

当时他只顾着看那被柔和的光线勾勒出的脸蛋和那双漂亮的手了。

美色坏事。

陆定笑了笑,把那个四不像花篮拆开。

希望带着纸条的这个花篮可以安安全全地在那个狗洞待着,等到方生下一次值周就能看见他写的回信了。

是这样叠的。

陆定沿着折痕对折,又把附近三三两两的痕迹捏鼓。

方生一定能一眼认出来的。

他沾着唾沫把手柄粘在篮子上。

陆定在心里笑了两声。

看吧,方生见了这个丑到爆炸的花篮一定会笑他。

把手只是个装饰,还不能提起来。

万一遇上下雨,那就全没了。

还好圆珠笔遇水不会晕开。

陆定拿着刚才撕正方形留下的那张小纸条,转了两圈笔,在上边认真写下:

(我也想你了宝贝。)

他背对着房间里的摄像头,把花篮藏进怀里,又迅速躲进被子。

有了被子的遮挡,陆定稍微轻松了一些。

他装作不小心地把被子一边掀翻在地上,借着捞被子的动作,把那个花篮塞到了床底下。

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丝毫看不出来故意的做作。

想给方生送信,就只能得到那个值周的名额。

想从这儿离开,也不能用逃的,只能靠着最后报告单上的“治疗效果理想”。

作者有话要说:脑子里全是增值税,企业所得税,个人所得税……

害,沉迷学习,无法专心写文。

第59章 烈阳如生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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