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此剑乃信物(99)

“你……”齐棣眉头微蹙,却看见沈昱诚温和坦然的笑容,然而下一秒,沈昱诚的目光突然呆住了。

他脸色一变,竟有一丝慌乱。

齐棣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看见那在桥上立着的婀娜身影,恍然大悟。

“都跟到这了,还躲着她?”

“嗯……”沈昱诚苦笑道,“真是麻烦。”

“你该知道她是什么身份吧。”

“嗯……”

“你是因为这个才……”齐棣不相信沈昱诚会看不出萧念锦对他的几分心意。

“自然不是,我……我只是……”沈昱诚语塞了好几秒,“你不觉得,那一个雨夜,我们三人泛舟湖上,放歌大笑,饮酒论道,格外快活么。”

沈昱诚不是傻子,一个月的相处,怎么会看不懂齐棣看萧念锦的眼神。这般骨子里透出自负和傲慢的男子,在看着她时,眼中只剩下柔软。

沈昱诚自己并非会对什么人一见钟情的男子,但也知长期以往,他必然会不可避免地深爱上萧念锦。

他至少可以挣扎着再撑一段日子,齐棣却已是泥足深陷了……

于是乎,他只能在萧念锦面前装傻。‘

“不告而别也许是最好的办法。”齐棣轻轻道,仿佛只是随口一说。

“不告而别?”沈昱诚重复道。

“不舍得?你心里还是有她的。”

“不不不……我……”

“你们背着我在说什么?”萧念锦踏入亭中,冲两人盈盈一笑。

“萧姑娘,你说我们三人结拜成兄妹如何?”

说完,沈昱诚顿时感两道凌厉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蕴含的情绪复杂而诡异。

“哈哈,”他抬手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随口一说,随口一说,不愿意就算了……”

“我才不要同你们来什么‘不求同年同日生,只求同年同日死’那一套,天底下的男人果然是一般幼稚。”萧念锦眼尾挑起,不屑道,飘飘然走了。

明明刚来,听到沈放这句话,却急急忙忙走了,这不是逃是什么?

沈昱诚分明瞥见她眼底那丝倔强与不甘。

身旁的齐棣却是一言不发,抬眼看斜阳西沉。两人都不会知道,萧念锦随口的一言竟是一语成谶。

像被揉进了一个叫江南小镇的角落里,绵绵春雨一直下着,回头看,三人在柳镇的故事早已变馊变臭。

……

二十年后,沈昱诚和齐棣同年同日死。

眼睁睁看着沈昱诚在自己怀里断了气,往事的重重如碎片割裂着萧念锦的记忆,却倏地失了魂,如雨而落的泪在她脸上划下一道道血痕,极为可怖。

“是我害死的他……是我害死的他……”她像痴魔了一般大喊着。

在她对面,椒图跪在雨中,死死拽着沈昱诚衣袖,嚎啕大哭着。

第83章 今我来思

暮春,拥霞山庄。

“吃药。”

沈放撑着身子坐起,看着面前捧着药碗的青霭,胸口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记忆中某些画面争先恐后地涌出,像是深井里不断冒出的淤泥。

他死咬着牙根,双手抱头,竭力按压头颅,手却被青霭一下子抓了下来。

两人怔怔对视了数秒,没想到彼此的面容竟在短暂分别的两个月里生了些许陌生感。

“二师兄,我……”

“师弟们看见你摔倒在山路上,带你回到山庄后,你又晕了过去,这一路,你辛苦了。”

沈放想起,他离开洛阳后,一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换了四匹马,在第十个日夜里赶到下栖。

离下栖尚有一日路程时,他便远远地看见拥霞山方向直插云霄的滚滚黑烟。

山火肆虐。

紧接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雨骤然落下,将整座拥霞山笼罩。

而等他终于赶到下栖镇时,黑烟弥漫,满目劫灰。他一边咳,一边往山上赶去。

画面戛然而止。沈放手里多了一丝冰冷坚硬的触感,他目光落在药碗上,没有半分犹豫,仰头饮尽。

药水的苦味让他那犹悬着的灵魂渐渐落定,踩在了坚实的地面。

“岐黄坊来人帮你看过了,你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吸取你的精血,所以体质此刻极虚,这些是些补气生精的药,每日都要喝。”青霭关切道,“至于那东西……”

“来日方长,不急一时。”沈放淡淡道。

听到这,青霭便知沈放对体内那东西的存在颇为清楚,没有再细说下去。

沈放闭目养神起来,青霭则端坐在一旁,两人默契地没有多言。

一炷香后,沈放睁开眼,下了床,披上外衣,推门而出。

院内是满地残红,沈放坐在廊下的藤椅上,看向青霭,后者已是做好了准备。

“说吧,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顿了顿,“二师兄不会是要告诉我,就凭神武阁那几个人,能逼得我爹内力用尽,气竭而亡。”

沈放语气之平静,青霭听得惊心动魄。

“师父……似乎体内本有旧伤。”

“旧伤……”

沈放喃喃重复道,目光飘远了,“我出生以来,他就甚少与人斗武,能让他受伤的,只有昆仑那一役了。”

“师弟,你以为是祝巫……”

“接着说那日的情况吧,二师兄。”

青霭见沈放神色没有激动,语气依旧平静,迟疑了片刻,开口了。

“第一场,师父胜了睚眦的琴剑,并在其一心求死之下,被迫重伤其经脉,使之昏迷;第二场,师父胜了魍魉的掌法;第三场,神武阁出战的是椒图。”

沈放微微抬眼,青霭以为其有话要说,等了数秒,才接着道。

“她的剑纯粹却凌厉,两人出剑极有分寸,所有人都看得入神,然而……”

“然而什么?”

“花落下枝头的瞬间,师父突然就断气了。”

“……”

“花既然落下枝头,便是师父剑气尤胜一筹,可是……却发生了这种事,椒图当时已是收了剑势,却是发现师父断气了。”

青霭顿了顿,“她神情惊惶,难以置信,还,还哭得那般伤心。”

“夫人提着剑赶来,想杀椒图,不知为何,最终却没有动手。”

“当时椒图崩溃,睚眦昏迷,为首的魍魉执意乘此机会拿下春秋阁,夫人和我们死守着,一步不让。”

“混战中,双方僵持不下,神武阁的人突然撤退,紧接着,山下传来了爆炸声,火就烧了起来。”

“火势山上蔓延开来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所有人无路可逃。”

“灭火的灭火,救人的救人,但已是徒劳……”

青霭说到这,已是哽咽。

“后来,万里无云的晴天,却是突然下起了雨,对么。”沈放轻轻提醒道。

寂然间,青霭将情绪克制住,点了点头,“从未见过那般磅礴的大雨,如泉水流泻。山间溪流涨水,漫上了河堤,一下子淹了整座山。”

又是一段漫长的叫人不知所措,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知道了,暴雨,应是灵蛇沼那位出手。二师兄是有问题问我?”

青霭一怔,意识到沈放看似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实际上,他的感官无比敏锐,自己的一举一动已无意间都会将心思暴露。

“其实也不是什么急事……”

“问吧。”

“几日前,太子继位的消息已传遍了大梁的七州……”

沈放那张仿佛戴着面具的脸终于有了些缝隙,他倾了倾身子,双手交握于膝前,眼神明暗不定。

“二师兄想问我,我是否跟齐棣之死有关?”

不待青霭开口,他接着道,“进宫的那人不是我,是易容成我的样子的方堤,没想到,他们居然刺杀得手了……”

青霭神情古怪起来。

“难道……”沈放双眼微眯,看向青霭。

“据说是国师弑君谋反。”

“陆红月弑君不,这不可能。”

“可他是在杀死齐棣后背当场抓住,万箭穿心而死的……”

沈放不死心,“当时就没有别的人么?”

“据说齐棣早有准备,是有意瓮中捉鳖,将西凉的余孽一网打尽,当时上阳宫外,确实死了很多西凉的人……”

“死的人里面有呼延东流和方,不,沈放么?”

青霭看着沈放的眼睛,摇了摇头,“也许,陆红月他与西凉勾结?”

不可能这绝对说不通……沈放心道,但是没有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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