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一生还?辛辞晏震惊过后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这是假的,一定是假的,她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刘局,会不会哪里弄错了?”
刘局知道他一时肯定难以接受,但却不得不再一次打消他的质疑,虽然这样说会有些残忍,但有时候就是要面对现实,人不可能自欺欺人的活一辈子。
“辛总,现场留下了一条银手链,内侧有‘如瑾’二字……”剩下的话他没有说,想必辛辞晏也能懂。
电话这边久久无言,刘局觉得应该给他一点时间消化这事,留下一句“节哀”便挂了电话。
辛辞晏握着手机久久没有动作,渐渐地有什么东西从眼眶滑落,滴在木质地板上,敲出一个重重的音节。
这一刻,他清晰的意识到,曾恨过爱过,纠缠大半辈子的女人,再也不会出现。她走了,连同他们的儿子一起走了,从今往后,这世上只有他一人踽踽独行,再无人牵挂。
这一刻,他突然后悔起当初复仇的决定,如果没有复仇,说不定他会早点爱上她,不会蹉跎那么多年岁。可是如果没有复仇,他又怎么有机会与养在深闺的温家大小姐相识相遇?
原来他们之间竟是一场无解的死局!可惜他明白的太迟!
几日后滨城举行了一场葬礼,据说是温园的主人为亡妻和早夭的儿子操办的,这位赫赫有名的企业家妻儿死于一场惨烈的交通事故,至今连完整的身体都找不到,只能用衣冠代替。
参加葬礼的人都是滨城有头有脸的人物,无不心惊于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眼底覆满风霜,明明不过三十多岁的年纪,整齐的发丝里却多了不少醒目的白,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多岁。
葬礼结束,辛辞晏就卸任了董事会主席一职,以妻儿的名义成立了一家基金会,专门资助患有自闭症的儿童。
前前后后帮助了不少孩子,每当看到孩子们纯真的笑颜,他就想起了曾经的冬至。如果他还活着,也该这么笑的,黑亮有神的眼睛弯成月牙,笑得没心没肺却又充满感染力。
可惜这样纯真的笑容再也不会出现。难道这就是老天对他的惩罚?先是失去爱情,再是夺去至亲,让他痛不欲生追悔莫及。
如果这就是惩罚的话,他愿意赎罪,只求多年后生命终结,去到另一个世界时能与他们母子重逢。
为了这个心愿,温如瑾和冬至离开的这些年里,他不停地做慈善,其余时间就独自行走在祖国的大好河山里。这是温如瑾的心愿,以前他还是她保镖的时候就常常听她念叨,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走遍祖国的山山水水,让每一片土地都留下她的足迹,这样一来哪怕有一天她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还有它们记得她的存在。
彼时他还嘲笑她大小姐异想天开不切实际,可真等到她消失了,他却多么希望她曾真的走过这些山川土地,至少她不在的日子里,他还能循着她的足迹寻找她存在过的痕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漫无目的的行走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
他一路开车到一座南方的村庄,村子依山傍水绿树成荫,光是看着这样的景色就会让人心静下来。
村里人并不多,也没有住店的地方,辛辞晏想去找村民买点东西充饥,可是这里的方言根本听不懂,村民也听不懂他的话,完全无法交流。
他失望的转身离开,却在村口的小河边看见一抹略显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在河边浣洗衣服的年轻女子,背影瘦削,头发长至腰际,扎成一条长长的麻花辫。
与记忆中的人分明是不同的,可却有一种说不清的熟悉感引导辛辞晏一步步向那女子走近。
她似乎没注意到身后有人来,仍专心的清洗着衣物,辛辞晏在她身后静静打量了一会儿,才颤着声音开口,“如瑾,是你吗?”
女子手里的动作一顿,而后回过头来受惊似的看着他,眼里却满是陌生。
辛辞晏一愣,只因眼前的女子长着张与温如瑾一模一样的面孔,眼神却又透露着陌生。
他试探着问,“如瑾,你不认识我了?”
女子摇了摇头,仍旧警惕的看着他。
辛辞晏不信,她分明就是温如瑾,怎么会不认识他?他不由分说抓起她的右手,他记得温如瑾右手手心有一颗小小的黑痣,如果她不是温如瑾,手心不会有痣。
而面前这只手分明有着与温如瑾一样的痣,辛辞晏顿时欣喜若狂,指着那颗痣对女子道:“看,你就是如瑾!”
女子慌乱的抽回自己的手,连衣服都顾不得拿转身就跑,辛辞晏反应极快,几个大步很快追上她,扣住女子的肩膀问她,“为什么不肯认我?”
女子只是剧烈挣扎却不说话,这时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接着是几个村民操着一口听不懂的方言指着辛辞晏不知在说些什么,不过看那表情也绝不是什么客气话。
他们骂骂咧咧说完,然后围住辛辞晏抢回温如瑾,带她往村里走去,留下几个人拦着不让他靠近。
虽然辛辞晏身手不错,但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也不敢贸然动手,不然搞不好连这里都走不出去,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将温如瑾带走,默默记下方位,打算夜深了再潜过去。
剩下的几个村民将辛辞晏赶到村口,又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然后丢下他离开。
辛辞晏回到车里,等待夜晚降临。这里的村民歇息的都非常早,才八点多村里的灯就陆续熄灭了,于是他起身往白天温如瑾身影消失的地方走去。
村里人不多,住得也比较散,他很快找到了温如瑾家。夏天天色总是黑的晚一点,这会儿她还坐在屋门口的小凳上和一个孩子用石子下棋,虽然三年不见,可那孩子的轮廓还有冬至的影子。其实看到温如瑾的时候他就料到冬至应该也活着,只是没想到他已经长这么大了。
过了一会儿从屋里走出一个男人,坐在他们身旁安静的观棋。男人虽然穿着朴素,但气质却不像先前在村里遇到的那些男人,他看起来温和很多,不像这个地方的人,他和温如瑾,都与这个地方有种强烈的不协调感。
他很快想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这个时间点大多数村民已经睡下,而这个男人却出现在温如瑾家,难道他们……
想到某种可能,辛辞晏握紧了拳头,抬手敲响了不及他高的简陋的木质院门。
三人同时抬头看向门口,男人起身来开门,看到辛辞晏有几分疑惑,他的穿着一看就不是村里的人,这么晚过来是所为何事?
于是他先辛辞晏开口,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你来我家有什么事吗?”
辛辞晏目光越过他看向后面的温如瑾,对男人道:“她长得很像我一位故人,下午在河边因为一点误会没来得及细谈,所以才这么晚来打扰,但她似乎不愿意见我,可以和你聊聊吗?”
这几年辛辞晏已经敛去了浑身的戾气,不再盛气凌人,甚至称得上绅士有风度,所以男人只是犹豫片刻便对他道:“可以。”
“听你们的口音并不是本地人,怎么会来到这里?”
男人摇摇头,“其实我也记不清了,三年前这里发生了一场地震,等我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那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你们……是什么关系?”
男人笑笑,“是她救了我,醒来后我对自己的过去一无所知,又不知该去哪里,她在这里办了个小学堂教村里的孩子读书写字,看我无处可去便让我留下来帮忙,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在一起?”
“没错,前年我们去县里领了结婚证。”
辛辞晏差点站立不稳,万万没想到自己念了她三年,悔了三年,她居然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已经结了婚!
心头蔓延起阵阵苦涩,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想起重逢时她的样子,不由再次开口,“她……也失忆了吗?”
“我也不知道,只是自我们认识起就没听她提起过从前的事,看你的样子,似乎跟她很熟?”
岂止是熟?他们纠缠了那么多年,这世上没有比他更了解她的人,也没有比她更懂他的人。可惜,终究醒悟的太晚,晚到她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他。
他眼底有浓的化不开的哀愁,男子隐隐猜到他与温如瑾一定有段不同寻常的过去,他不知那段过去是好是坏,但既然温如瑾从来不肯提,想必也不是十分美好。他没有立场劝他看开,只能说,“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