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她停顿一下,仿佛回想起什么痛苦的事情。
辛辞晏没说话,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然后我在巷子里碰到一个醉汉,他一看见我就扑了过来,我挣扎不过,被他□□,然后……就有了孩子。”
辛辞晏拧眉,眼底闪过狐疑的光,“被人□□还要生下那个野种,你是脑子有病还是贱?”
温如瑾脸色微变,声音突然哽咽,“你以为我想吗?生下这个孩子,让他一遍遍提醒我那不堪的过去?看到他一次心口就疼一次,你以为我想这样吗?”
她突然情绪激动地冲他吼,“可是当我想打掉这个孩子的时候,医生却告诉我,我子宫壁天生就比别人薄,如果这次打了胎,以后极有可能不会受孕!你说,我怎么敢赌?我连爱情都赌输了,还有什么资本和老天去赌?”
她早就输不起了。
辛辞晏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她,她一直是温柔的,安静的,仿佛一幅清新淡雅的水墨画,哪怕是离婚那天,也从未像此刻一样将所有情绪宣之于口,这么激烈又鲜活。
这样的她,很难让他不相信。
于是他闭口不再提及此事,淡淡地问,“你家地址?”
温如瑾擦去眼角的泪水,知道自己的方法奏效了。说出口的话依然带着哭过后的鼻音,“陶然水岸。”
辛辞晏不再说话,发动车子。
温如瑾转头看向窗外,其实她刚才说的并不全是假的。她的确在刚来安城那一晚遇到过一个醉汉,不过对方烂醉如泥,在他向她走来的时候,她拔腿就跑,很容易就甩掉他。所以很幸运的什么都没发生,可她却再也不敢乱走,返回车站将就了一晚,天亮才出来。
至于想要打掉孩子的事也是真的,来安城一个多月后,她突然时不时地犯恶心。当时还在一家川菜馆的后厨作洗碗工,川菜也是那个时候耳濡目染学会的。和她一起洗碗的大姐有经验,说她应该是怀孕了。
她心里不信,却还是去医院做了检查,结果和大姐说的一致,她怀孕了,孩子刚刚十三周,发育良好。
她当时又喜又忧,喜的是她和最爱的男人有了孩子,忧的是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孩子日后该如何自处?
挣扎良久,加之以她目前的境况确实无法很好的抚养孩子,于是决定打胎。可到了医院后,医生却告诉她,这可能是她这辈子唯一的孩子。她子宫壁天生薄于常人,怀孕已是不易,若是打胎,可能再也无法怀孕。
于是所有犹豫不决顷刻间都变成了肯定——她要生下这个孩子!
第 16 章
直到车停下,俩人没再说一句话,车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温如瑾一直将视线放在窗外,等视野里出现小区的大门,就开口让辛辞晏将车停下。
“就在门口停下吧,”她解开安全带,关上车门离开前轻轻吐出两个字,“谢谢。”
辛辞晏喉结动了动,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他也不知怎么了,没有马上驱车离开,而是停在原地,目光黏在她远去的背影上,直到再也看不见。
离开前,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怪异的想法,她好像真的变了,再也不是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姑娘。
温如瑾能感觉到缠绕在自己身上的那道目光,如影随形,令她如芒刺在背。
她不明白他为什么还不离开,是不是看穿了她的谎言?却又不敢回头去看,背脊挺得笔直,僵硬地往前走,直到进了楼门,确认那道目光消失,才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其实她也很意外,多疑如他,居然这么容易就相信了她的片面之词。她该感到如释重负的,可这心底反而愈加惴惴不安,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辛辞晏睚眦必报的性子,万一有一天他知道事情的真相……
甩掉脑海里纷乱的想法,她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天温如瑾起了个大早,早早地坐上去滨城的火车,到医院也才九点多。
她在医院门口买了点水果,进去的时候冬至已经起床了,正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
小小的背影竟然透露出一种孤寂萧瑟之感,温如瑾心一酸,走过去轻声唤他,“冬至,妈妈来看你了!”
冬至眼神空洞洞地望着窗外,没有回头,好像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温如瑾顺着他的目光看了眼窗外,十月的天,草木枯黄,只有几只挺着肚子的麻雀在干枯的枝头跳来跳去,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不知道他在看什么。
她走过去,放下手里的水果,在他身旁坐下,揉了揉那头毛茸茸的短发,然后将他整个人揽入怀里,“冬至,想不想妈妈?妈妈好想好想你啊!”
整整一周,她从未与冬至分开这样久过。没人知道她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做家务的时候习惯性地想与冬至说话,一回头却发现视野里空荡荡的,这时她才突然惊觉冬至不在身边了。
那种失落感她一辈子都忘不了,可是为了冬至,她只能忍受,只要能将他治好,区区的分离又算得了什么?
此刻将他抱在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奶香味,多日来漂泊无依的心才终于得以安定下来。
“冬至,妈妈今天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想不想尝尝?”
冬至安静地靠在她怀里不吭声,温如瑾抱着他走到水果袋跟前,指着袋里的水果问他,“宝贝,想吃什么?妈妈给你买了红彤彤的苹果,圆溜溜的葡萄还有黄灿灿的香蕉。”
她特意说的比较慢,好让冬至学习认识水果。
冬至没有说话,只是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葡萄看。
自闭症的孩子大多喜欢圆形的物什,留意到冬至的视线后,温如瑾伸手揪了一小串葡萄放在他眼前。
“冬至想要这个是不是?”
冬至没有回答她,而是直接伸手去拿,将葡萄握在手里后翻过来调过去的把玩,眼里只能看见那串葡萄。
温如瑾无奈地笑笑,依旧没放弃跟他说话。
“冬至,这个圆圆的小东西叫葡萄哦,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你先玩,妈妈去洗了让你尝尝好不好?”
她放下冬至让他一个人在床边玩,自己拿了葡萄去病房内带的洗手间去清洗。
洗完后她尝了一颗,皮有点老,冬至可能咬不动,于是又将葡萄剥了皮,一颗晶莹剔透又饱满诱人的葡萄跃然于掌心。
她将它置于冬至面前,他很快被这颗光/溜溜泛着水润光泽的葡萄吸引了目光,伸手就要拿。
温如瑾拦住他的小手,“冬至,这颗不是玩的哦,是给我们冬至吃的,来,张张嘴……”
她边说边做动作,冬至跟随她的动作张了张小嘴,温如瑾将葡萄放入他的嘴里,冬至下意识咀嚼起来,只觉一股甜甜的汁液充斥口腔。
他很喜欢这种滋味。
于是吃完一颗,又静静地盯着温如瑾,向来平静的眼眸里似乎闪烁着一丝渴望。
温如瑾嘴角噙笑看着他,知道这是冬至喜欢葡萄的表现,于是又拿了葡萄给他剥。
冬至一直安静地注视着她手里的动作,渐渐的也学着她的样子动手剥起手里的葡萄来,等温如瑾注意到的时候,他已经将圆滚滚的葡萄剥得坑坑洼洼惨不忍睹。
温如瑾哭笑不得之余却也没有制止他,冬至因为自闭症动手能力不太好,因而也不太会控制手上的力道,剥葡萄正好可以锻炼他的动手能力,她也就随他去了。
她将剥好的葡萄喂到冬至嘴里,又要低头去剥新的时,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只小手。
她抬头看过去,只见冬至手里正握着一只坑坑洼洼的葡萄举到她面前,一声不响地盯着她。
她愣了一瞬,而后问:“这是冬至给妈妈剥的吗?”
冬至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固执地举着手里的葡萄,都说母子连心,温如瑾能感觉到他的想法,这是想给她喂葡萄吃。
她的心里满是震动,喜悦的无以复加,这是第一次,冬至主动给她东西。
是不是意味着冬至愿意接纳他人,病情有所好转了?
她竭力压下心头的激动,低头吃下冬至手中的葡萄,一股甘甜在舌尖跳跃,她从没吃过这么甜的葡萄。
她握住冬至的小手,虽然那双小手已经被葡萄的汁液染的脏兮兮的,可她却想也没想地在那双手背上印上一吻,眼里是无法抑制的欢喜,“冬至,谢谢你,妈妈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