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非常短暂地出现过、以后再不会有他的这辈子。
但怎么会是查无此人?
怎么能查无此人?!
漫山遍野的草地被夏日大风刮过,倒向地面,发出低嚎的摩擦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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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终于带着笑跑回祝初一身边,米团子般的小手举起,要祝初一抱。
树袋熊样儿挂在祝初一身上,小手搂住她的脖子,肥嘟嘟的小嘴亲了她的脸颊,小小指头摸到一点冰冷的早已风干的泪痕。
☆、番外(一)
今年是个暖冬。
风不冷,且不用缩脖子,穿着羊绒长裙光腿的年轻女孩子比比皆是,远在西伯利亚的寒流尚未肆虐人间。
老人言,从来下雪不冷化雪冷,真正苦寒萧瑟的月份正在蛰伏。
新买的秋衣秋裤扔柜子里,标签都没来得及撕,不晓得有没有机会穿。
圣诞倒是拐个弯而就到了。商场里节日氛围渐浓,一颗一颗的塑料圣诞树,夸张的吊饰,只可惜连雪花都是仿真的,川城主城区上一次落雪还是三年前,今年等不等得到仍未可知。
忙了一年,尾牙偏是祝初一最闲的时候,翻译这行或者说所有行业,多劳多得。
她睡到下午慢条斯理地起来,家里零食都没了,撇撇嘴,煮了两个饺子凑合着吃,收拾收拾散步去超市。
离家里近的那个商圈正在整修,好几层的店铺拉着帷幕,标着COMING SOON的字样,预备来年重新招租,而这个SOON一般不会太快,这街没逛痛快,有几分乏善可陈。
逛累了坐在星巴克店内,两大袋购物袋搁在对座,里头一堆零嘴。
室内咖啡煮得香,暖气足,街上的火树银花逐渐亮起,祝初一穿着白色大衣,捧着滚烫的纸杯。
节日也是有好处的,布置得亮晶晶,总有温暖的错觉。
小雪,大雪,冬至,圣诞,冬天的节日也忒多了,大概是温度低,人要多聚一聚,报团取暖。
王阗忙着结婚,婚后移民澳大利亚,李瑾过了CPA,早早给自己预订了阿尔卑斯滑雪庆祝。
也就是说,祝初一今年的圣诞得自己过。
她看着玻璃上的倒影,低低长长地叹了口气。
谁让她朋友不多,平时又不爱出门社交,遇上有人撩拨也不搭理,这一单身又是半年多。
但也没落寞情绪,她前几年也这么过来的,很是知道怎么对付独居生活。无非是买菜做菜,追剧打扫。
工作往来也见过一些不错的男士,不讨厌的,她都加了微信。
只是聊着聊着就摆那里了,谁也说不到她心坎上。
她想好了,下一次交往是奔着结婚去的。那人不用有多富裕,处着舒服,会包容她,久了也不厌倦。
祝初一走回家,一路上熙攘的车流和人群,吵吵闹闹,倒是没觉得孤独。
她给自己买了瓶香水,作圣诞礼物。她从前是不爱用这些的,偶尔买一瓶也是为了社交礼貌,就像职场化淡妆。
拆了包装,把雏菊式样的瓶子归置到放香水的篮子里。
她扫到角落的某一处,忽地一怔。
他的物品祝初一早扔得干干净净。
其实当初总共也没留下什么,无非是浴室洗脸台上用了一大罐的剃须膏,还是她买的,她早顺手丢进垃圾篓。
还有一瓶混在她化妆品里的香水,林助理没认出来,就留在了祝初一梳妆台上。
这年的日历都快见底,祝初一猛然发现,阎齐离开半年了。
那香水瓶子很好看,黑瓶身麋鹿头。祝初一认得,The Tragedy of Lord George,乔治勋爵的悲剧。
她喷过一点,跟他做过爱,若隐若现的木香,随着体温升高,这味道混在俩人身上,分不清是谁的。
一起住过不短的时间,祝初一对他身上的一切都很了解。唯独那男人的想法,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捉摸不透。
表面的矜贵风光背后,是否包藏讳莫如深的秘密。
她甚至不敢想,那点不为人知能否要他的命,同时也成为他们分开的理由。
他莫不是为了保她,刻意疏远?
祝初一自嘲地笑了笑,低低长长地从喉咙深处发出的笑,泛着悲哀的意味。
她摇摇头,赶紧把香水瓶扔进杂物箱,希望哪天她再不记得,和着那些不重要的纸箱书籍一股脑全扔了。
怎么可能呢,阎齐怎么会为了她做到这地步。
她明明知道,他有她的同时,还有其他女人,SPA馆前就撞见过一次。
从一开始就没太干预对方的生活,她连祝晋鸿的事都没告诉过他,虽然显然阎齐都知道。
所以,怎么可能呢。
他并不爱她。
这半年,祝初一过得很好,头发剪短了,蓬松的卷发到肩膀,看起来妩媚又温柔。
照常上下班,偶尔飞到外地出差,每周末逛街给自己买一套衣服,空下来做瑜伽保持身材。
没有什么比一份得体的工作更能让一个女人独立又满足。
也许是节日临近,人的天性是向往温暖的,祝初一尤其想他,用工作填补了这半年空白,一直相安无事。
他没说让她等,她自然不会自作多情。但心里头萦绕不去的怅然若失,她至今分辨不出是什么情绪。
不管是人或物,突然不见了,多多少少免不了挂念。她这样催眠自己,时间久了没准自己就信了。
感情没了,赚很多钱也是好的。随便上个班都不至于贫穷,她不可能再重蹈覆辙。
读高中的时候,祝晋鸿彻底没管祝初一,祝初一只能住在大姨家。
那家里也不宽裕,三十多个平方的老屋子,一室一厅,大姨有一儿一女,还有一个孙女高庭。那时候还流行用MP3听歌。
她借了高庭崭新的MP3到学校去,上体育课放抽屉里,下课回来发现东西不见了。
想了一个下午,她没一点头绪小偷到底是谁。
她给班主任说了,班主任诧异,也不好乱怀疑人,甚至意味深长地问她,你新校服都没钱买,哪里来的MP3。
祝初一懂了,她低着头退出办公室。
回家,高庭当然不乐意,嘟着嘴嚷嚷着让祝初一赔,还说没妈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祝初一委屈,也没其他地方躲,晚上蒙着被子在沙发里哭。她不敢哭出声,房间不大,什么动静都听得见。
寄人篱下,啜泣声抽抽噎噎的,哽咽在嗓子里。
她把每天的早饭钱节省出来,大约一个月,凑了半个MP3的钱。
有天她做课间操晕倒了,乔继晖隔着三个班的队伍着急忙慌飞奔过去,给她抱到医务室。校医上下打量了下额头铺了一层薄汗的乔继晖,估计他和祝初一在谈恋爱,不轻不淡地说,祝初一只是低血糖。
祝初一这才把事情给乔继晖说,乔继晖点点头,用自己兼职家教的钱还了一个新的MP3给高庭,才算了结。
祝晋鸿的病,也坏就坏在没钱治。祝初一一直以为他爸是癌症走的,后来才知道其实不是。
当时大姨有一笔八万的退休补贴,刚好把钱给了大女儿付房子首付,退休工资要负担家里开销,其他亲戚都没钱。
加上祝晋鸿一开始自己隐瞒病情,等病得起不了床,大姨把祝晋鸿送到医院照X光,大半个肺都没了。
住院治疗费用太高,谁家都有自己的日子要过,祝晋鸿的钱多半拿去赌了。
还好大姨每天都去竹园小区照顾祝晋鸿,但只小半年时间,人就没了。
祝初一红肿着眼睛,跪在葬礼上想,要是自己有很多钱就好了。
人间走一遭,过得好不好,不就是看谁的钱多吗。
所以往后很多年,她也这么干了。
12月24号的傍晚,她收到一个快递,查不到寄件人。
空荡荡的信封里只有一本红皮证书,摸上去凉薄的封皮上头几个烫金大字:不动产权证书。
何其相似的场景。
祝初一手颤了颤,翻开封皮,内页里赫然躺着她的名字。
南山的那套林语堂。
这算是圣诞礼物?是谁送的,不言而喻。
☆、番外(二)
她想阎齐是真不打算回来了,更想不通他为什么这样做。他从没拿钱羞辱过她,所以祝初一在他俩感情最浓的时候妄想过,也许有天他俩能结果。
这套房子就这么不动声色给了她。祝初一不管是自住或是卖了,下半辈子都能衣食无忧。他为什么还要管她。那答案呼之欲出,她心跳得前所未有的快。然后被一种更为委屈的情绪代替。他给的,她从不能拒绝不要,他走就走了,这算什么。她还找不到个人问问清楚,他公司人去楼空,川北房子换了屋主,她才发现他是真的不会回来了,她了解的只是某一部分的阎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