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里太静了,能听到人的心跳。阎齐翻身上去,坐在祝初一腰上。
“刚刚舒服吗?“阎齐轻蔑地拍拍她的脸。
祝初一根本睡不着,被他一闹也清醒了,眯着眼,柔软的手往下慢慢握住他,抠了抠那个小缝眼。
阎齐讥诮地笑,吻她的侧颈,用气音说:“脱了,再来一次。”
折腾完已经半夜两点了,祝初一睡意全无。阎齐今天很反常,他从来不是小气吝啬的人,为个不痛不痒的房产证手续跟她纠缠不清。她想起七月某天——
阎齐在书房,回来衣服都没换,还是早上出门那套西装,目光深沉,嘴唇抿成缝,手指在键盘上打字。
祝初一剥好一碟橙子,放阎齐手边。身子刚往屏幕那头稍斜,眼神恰触碰到电脑的光,阎齐眼疾手快压下电脑。
不给看?
祝初一讪笑,转身去浴室。刚迈出一步,被人拖住手。
阎齐一个用力,把祝初一按到怀里坐着,像抱洋娃娃,亲亲她的头发,“生气了?”
她反问:“最近很忙?”
有晚她半夜起来喝水,隔着书房门,听到阎齐在骂人,那种无能为力的嘶吼。祝初一认识阎齐一年多,他很少愁眉不展,每天一副懒散样,精力永远充沛,她以为这世上没有阎齐定不下的动荡。
她忽然有点担心,他这样的人,到底会为什么烦。
四目相接,那刻的阎齐欲言又止。末了,他只温和的笑,摸着祝初一的长发,捉住祝初一的手吻,“过段时间带你出去玩儿。听话。”
☆、Chapter 19
祝初一入行八年,经历无数大大小小的笔译实战,早已形成了自己的翻译理论和一套方式。
她负责校对译稿,很苦的差事,费眼力,更耗脑力。
屏幕看久了眼睛酸,肩颈都呈紧绷。
B站收藏夹里一溜练天鹅颈和马甲线的视频,她撕不开一点时间执行。每天困在办公桌前,抱着茶水猛灌,靠它醒瞌睡了。
看完最后1000字,她点开编辑器,把每处需要修改的地方用红笔标出,挨个回传给他们。
祝初一起身到茶水间添水,她坐在旁边的焦糖色沙发上,慢悠悠喝了口水。
微信群发来一条消息,是江孜的同传视频。都说英文作为世界语,已经达到全民普及的程度,其实远远不是。
英语专业毕业的学生,可能连专业八级证书都没拿到手,更别说同声传译的资质了。
这个时代总是半碗水响叮当,半山腰人满为患,可真正俯瞰众生的山顶却是高处不胜寒。
她能来这里,一部分原因是王阗的关系,当然她自己的笔译水平已是国家认可的一级。瓶颈就在这里了,她跟笔头和字母纠缠七年,太过沉默了。
她看着视频里的江孜,坐在会议室最后的翻译箱,面容冷静,自信笃定,吐词清晰流畅,会场充斥着她的标准发音,节奏平稳,克制而高贵的女王音,穿着一身专业的修身正装,仿佛被镀上一层光。
那光里有她没有的从容自如和坦然优雅。
过去七年,她先是灰头土脸的还债,想早点给自己挣回一丝尊严,扎在一个坑里亡命透支自己,面容枯槁,思想集中又单一,没设计过自己的人生——究竟要以怎样的轮廓闯入世界的眼里。
还欠着人呢,自己先放一边。她在无数深夜闷酸地自怜。
祝晋鸿对她疏于照顾的童年,她曾在姨母家暂住,那家庭也不宽裕,一家四口挤在三十平米的一室一厅,只能给她留了一张沙发,她睡那上头暗暗跟自己较劲,考上了川城的重本。
那几年贷款助学,晚上在校门口摆串串,也没喊过累。
她身上有股狠劲儿,别看她一副温柔的样子,性格深处从来没认过输。
但她从没想过,人生会不会有另一种可能。逼自己一把,带自己去更广阔的天地。她考过两次口译证书,每次离上岸都差最后一米的距离。
江孜像一道光,她忍不住跟着走下去,看看那头是否能通往海洋。
阎齐的意思,她明白了,他看上她的无非是纯肉.体的契合和欢愉。
她时常觉得老天待她太薄,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对方全无真心。
有的人存在这世界上,就为表达一个想法,他不喜欢你。
祝初一从来不是悲观主义者,她给自己打气,为刚刚找到的人生新目标 — 她要拿到口译证书。
三十岁的女人,似乎能嗅到点宿命的味道,可她还是想伸出手,架起胳膊,打两下回击。
如果爱情不成全,真心听不见,她还剩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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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叶问实在是犒劳下属的好老板,今晚下班,他请公司员工去南滨路新开的Spa馆。
这间私人会馆上月开业,会员制,装潢高端简约。
典雅的纯白,四角飞檐,实木镂空,大厅外是碧绿的江,门口一盆造型优雅的南国风情。隔间错落避人耳目,隐私保护得极好。人均消费四位数往上。
路过的人无一不远远观望,又迫于囊中羞涩只得作罢。
祝初一选了火山石汗蒸,男女换衣间隔得老远。她和江孜一起,往右边走。
烟粉的垂帘,拂开,蓦然走出一个精致的女人,如云般蓬散的黑发,竹青色丝缎细吊带裙,贴合前凸后翘的身材,像勾魂的青蛇。
女人的白腻手腕慵懒曲折,指尖扣着手机,长睫毛傲然地轻夹,高傲优雅。
祝初一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她几眼,心说这样的风情万种,哪种男人才能驾驭。
女人似娇嗔地语气,跟电话那头说道:“我出来了,阎齐你在哪儿呢?”
她和祝初一正面错身,那个名字分毫不差落进耳里。
那女人的声音远了,跟她飘逸的裙摆一同消散在风中。
祝初一怕是自己太敏感听错,她鬼使神差地跟上上去。
江孜没注意动静,自己走进了换衣间,整理完出门一看,身边的祝初一早不知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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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小房子岌岌可危的防盗门拍得震天响,门上的铁锈丢落不少。
日有所思,祝初一正在做梦,她结婚了,自己穿着不衬身的劣质中式新娘服,妆发凌乱,心里没一点欢喜。
新郎应该是她不爱的人。她坐在房间里,等婚车来接。
门敲响了,砰砰砰,一打开,空无一人,冬季的风把树叶吹得哗哗乱飞。忽然天黑了,梦转到另一个画面,马路边停了一辆极其嚣张的悍马,数吨的敦实车身像在蹦迪,车身轻微律动。
她渐渐看清,疏淡的琉璃光照在后视镜,那里头框柱一个男人的侧脸,利落的短发,深如冬季海的眼眸,他先是对她讥诮一笑,再是不可自抑的闭眼,长睫颤动,薄唇紧闭,像是无法再忍受什么。
那张宽大的座椅被推至最后,边缘的地方隐约有个女人的脑袋,来回挑逗他。他双胯大敞,宽大手掌握住女人浓密如云的黑发。
她心跳得砰砰响,瞪大眼拼命仔细看,原来真的是那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
后半段是祝初一今晚在SPA馆外真真切切撞见的场面。
深夜的门还在敲,像是哪家急着回家的宠物,爪子使劲划拉。
隔壁有人出来骂,说大晚上的不让人睡个好觉。
祝初一从最深的梦里醒来,头昏昏沉沉。脸上有一行清泪,她并未注意。
被人追过债后,大门已经换过了,那种恐惧还落在某一角落。
她咽了咽口水,忍住害怕,绕去厨房捞起一把生锈的菜刀,开了一指门缝。
锁扣按开,啪嗒一声,顿时被外头一股蛮力拉开,祝初一倒在一堵人墙上,手一弯,刀刃顺势刮侧墙上,落下一层石灰。
楼道黑黢黢,祝初一心里更是惧骇,她后怕了,攥紧手心的刀把。
如果家里有个男人就好了。
不等她起身,靠着的胸膛坚实有力,酒气颓靡的灼.热呼吸,烫得她下意识抬头。
祝初一刚尖叫了半声,门口的灯被人按亮了,刚才那张梦里的脸豁然眼前。
夏季睡衣单薄,她身上一件吊带丝缎裙,淡绿色布料清透,薄淡的光穿过,两截纤细小腿愈发白亮,长腿间的空隙,一览无余。
阎齐下巴搁在祝初一瘦削的肩上,蹭了两下,很是亲昵的样子,低头轻咬祝初一软嫩的耳垂,低晒,“发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