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两个饼而已，值当什么！”林依秋面带笑容，尽量让自己温柔可亲，道：“刚才那样让人把你带上来，是不想给彼此造成麻烦，我若直接施饼给你，这饼不一定能到你嘴里，再者，若是旁人见了，都来朝我们要吃的，我们也没有那么粮食能够赠予。这些你可理解？”
“贱妇都明白的！”妇人连连点头。
林依秋看她缓得差不多了，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为什么在锦洮城外？其他难民又是怎么回事？”
“我姓吴，是锦洮城附近泰安县人......”大肚妇人，也就是吴大娘将自己这两个月的遭遇娓娓道来。
她本是泰安县一普通地主的雇农，今年收成不好，但庄头还是要求上缴同往年一样的量，若只是这样，他们勒紧裤腰带，将就将就也就过去了。只是不知从哪里来了个黄姓商人，四处各地高价收购粮食，庄头便强行低价从他们这里拿粮食，再高价卖给那黄姓商人，那黄富商也蹊跷的很，旁人卖给他多少，他就收多少。
“当时我还不晓得其中的道道，现如今却是明白了。”吴大娘抹了抹泪，“这黄商人是个该天杀的倒爷，等大家手中都没有粮了，他再按原收购价翻了四五倍卖，大家手里没有粮食吃，不能活活饿死呀，只得拿钱去换。结果这粮价越来越高，手中有粮的，都舍不得卖，越是屯粮，粮价就越是疯涨，我们这些穷苦人，实在是没得办法了，只得卖儿卖女。”
“你也把孩子卖了？”林依秋想起家中的小花，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吴大娘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我家中有一儿一女，儿子七岁，女儿三岁，皆卖给了杨大户家做仆役，签的活契，想着等熬过这段时间，再把他们赎回来。”
“你家男人呢？”
吴大娘抹了下鼻子，回道：“病了，躺在家里，不然还能卖卖苦力。现下我一个大肚婆，能做什么，不能在家中等死呀，便跟同村的人来锦洮城这边乞讨。”
“现在粮价多少了？”
“一担粮食一两银子。”
果真是天价，林依秋问：“粮价这么高，官府都不管管吗？”
吴大娘叹息了声：“若是平头百姓吃不上饭，官府或许会管管，可我们都是贱籍贫民，算起身价还比不得精养的猫儿狗儿，官家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
马车慢慢行着，林依秋跟这位吴大娘聊了一路，最后给了她吃食和些许银两，行到僻静处将人放了下去。
等人走了，林依秋才咬牙切齿道：“这就是为富不仁，为官不义！”
邵明轩有些担忧的看她：“娘子，你想做什么，可别乱来呀，这可不是西洲府。”
“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然后林依秋的分寸就是......下黑手，到了驿站，她将事情详细一说，众人皆义愤填膺，反正他们这一批人，除了她之外，其他人都武功高强，加上原先还是山贼出身，干这种事最在行了。官府的人，他们不去惹，但那个所谓的黄富商就不客气了。
一队人埋伏在他逛青楼喝花酒回家的路上，趁着月黑风高，蒙面套头将对方一顿殴打，保管让他半个月下不来床。另一队人则潜入他的府邸，搜查他行贿的罪证，林依秋可不信他这个倒爷干干净净、没有官商勾结。
这两件事说起来很简单，实际实行起来却不简单，为此他们在曲州多停留了几天，做了周密的计划、提前踩点。
驿站中。
最先回来的的是第一队的小伙子，“林娘子，人已经蒙头打了，您放心，绝对半个月下不来床。”
“辛苦了！”林依秋笑着给他们递水。
众人在屋内一起等第二队人，直到寅时，第二队的两个小哥才赶回来。
一进屋，他们便道：“你们猜我们在黄富商那发现了什么？”
“什么？”
其中一位小哥从袖口掏出几张纸拍在桌上，道：“这黄富商竟然是北丘国的奸细，这些往来书信就是证据。”
只想惩治个奸商，没想到抓出这么大个瓜，林依秋惊讶的拿起书信查看，信上内容是他向北丘国一位名为“左”的人汇报工作，详细的写了他在万盛国曲州境内的活动事项，还有各级官员名单，他们的性格弱项和拉拢办法，甚至连他此次炒作粮价，也写上了上去，备注了圆满成功。
“北丘国在我们境内安排细作做这等事，所图甚大，关键是我们万盛国的官员还真上了人家的当，个个只关注自己的利益，比起为国为民的热血，还不如那些平头百姓。”林依秋在古代生活也快两年，早看出这个国家是从根上腐烂了，就算新上任的新丰帝励精图治，也只是延缓它的衰败罢了。
证据既然查到了，那就走程序，此事牵连甚广，上报曲州官府还不够，得上报到京都。黄富商瘫痪在床，铁定走不了，至于剩下那些余党细作，能不能抓到，就看曲州官府自己的本事了。
林依秋一行人因为此事耽搁了行程，加上天气逐渐严寒，交接给曲州官府后就立马动身回西洲。
颍川。
莫燕兰和她的主力团队接到线报，曲州黄商人被抓，其他州府的北丘国细作明哲保身，不再参与炒粮计划。
“这是怎么回事？前天不是还报捷，说计划顺利吗，怎么突然就被抓了？”
探子仔细回道：“我们打听到是邕王从京城返回西洲，途中经过曲州，见民众忍饥挨饿，心中愤懑，私下打了黄商人出气，还派人翻了他的宅子，这才将北丘国的事情抖露出来。”
莫燕兰听到这个原因，觉得荒谬至极，她想到什么，又问道：“邕王可是先皇死前刚封的异姓王李永贞？”
“正是。”
“呵，正好新仇旧恨一起算了。”
这时，又一名探子来报：“主子，金狼国那边再有两日便行驶到我们的埋伏地点了。”
“好，到时候按计划行事。”
“是。”莫一准备离开。
莫燕兰喊住了他：“等等，莫一，我这边还有件事要你去办，这几个人，你安排一些人手做掉他们。”她报出了几个人的名字、身份和地点，“他们功夫不弱，你们不要硬上，用点巧。”
“属下明白！”
她身后的一名红衣女子这时忍不住出声：“莫姑娘，按照交易，我好像还可以跟你提个要求。”
莫燕兰没想到对方会这个时候提起交易的事，挑眉道：“没错，十三娘现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只要我能够满足。”
“你想杀那几个人，我不阻拦，但跟他们随行的有一名女子，名叫林依秋，我挺喜欢这个小妹妹的，还请莫姑娘不要误伤了。”
“林依秋？阿秋？”莫燕兰轻笑起来，“说起来，这是我这个月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两年前我见她时，也没觉着她有什么特别的，现在想来，是我看走眼了。十三娘请放心，我莫燕兰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会背信弃诺。”
她转而朝堂下的人道：“莫一，你都听到了吧。”
“是，主子。”
然而事后的每一天，莫燕兰都无比后悔自己今天的决定，就算背信弃诺，也要及时将林依秋这个女人给杀了。
两天后傍晚，在野外赶了两天路的林依秋一行人，见到路边小店，迫不及待地住了进去。
“掌柜的，可有热酒热饭呀？”
“有，有，有，厨房有就有菜。”掌柜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小老头，笑容可掬，十分热情。
“我们有二十人，修整一个时辰便来吃饭，还请掌柜的提前将饭菜准备好。”
“好嘞。”
之后店小二便忙上忙下的帮忙搬行李。
林依秋和邵明轩进到小店客房，里边打扫得干净整齐，十分舒适。
“没想到这荒郊野外，也有服务这么好的客栈，瞧这被褥，看起来还挺新的呢。”她十分惊喜。
不一会儿，小二哥又拿了热水和茶叶进来，亲切道：“饭菜还要等一会，二位客官先喝些茶水吧。”
“好的，好的。”
等人走了，林依秋又开始点评：“瞧这服务态度，我给打五星。”
邵明轩对她这般奇奇怪怪的言语早就习惯了，笑了笑，坐在桌边开始泡茶。
第59章
不一会儿，茶水散发出淡淡清香。
大冷天的，林依秋二人偎在房间里，喝着热茶，好不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