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歇歇再走?”好友问道。

“也好。”宋颂点头。

两个人寻了个地方坐下,喝了点葡萄糖补充体力。

他们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忽然听到有人喊:“颂颂!”

宋颂一愣,循声望去,只见顾临深一身狼狈地站在那里,表情有些惊喜,又有些委屈。

宋颂见顾临深什么都没带,脸和手都冻得红通通,顾不得追究他怎么会跑了过来,解下围巾上前裹到顾临深脖子上,又塞给顾临深一瓶葡萄糖让他先补充点糖分和水分。

宋颂把顾临深上上下下都拾掇好了,才拉着他到一边问道:“你怎么找来的?”

“定位。”顾临深言简意赅。

以前宋颂怕他走丢,在他手机里装了定位,宋颂能看到他在哪,他同样可以看到宋颂在哪。

他虽没自己出过门,但还是一路磕磕绊绊地找了过来。

他是从医院偷跑出来的,他不信宋颂不要他了,所以他要来找宋颂。

大哥果然在骗他,宋颂没有不要他,他一来,宋颂就把围巾和水都给了他。

顾临深定定地望着宋颂。

好友还在,宋颂不好说什么,他正要拉着顾临深坐下歇歇,就听到山上传来一声闷响。

“不好!”好友脸色一变,朝宋颂喊道,“快跑,好像是雪崩!”

宋颂脑袋“嗡”地一下,只觉头皮发麻,拉着顾临深就跑。

顾临深反应本来就慢,又大病未愈,被顾临深一拉更是一个踉跄,直直地摔倒在地。

宋颂伸手去拉顾临深,却没能把人拉起来。

顾临深唇色泛青,竟是摔晕过去!

他们跑不了了!

“宋颂!”好友喊道。

宋颂咬牙回道:“你下山找人来救援。”他跪坐到顾临深身上,颤抖着给顾临深戴上氧气罩。

他这一系列动作在几秒钟之内做完,那滚滚冰雪也已砸落在他们身上。

宋颂没有说话。

这种情况下,说话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

他也没什么要和顾临深说的。

他不是好人,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好事,对顾临深也是利用比真心要多。

可顾临深是来找他的。

这家伙是从来没自己出过门的生活白痴,居然独自来到这么远的地方。

顾临深为他而来,他不能让顾临深一个人死在这里。

好友是专业的,应该有应对这种情况的经验,只要再撑一会,顾临深就能等到救援。

至于他,没什么要紧的。

他活了三十几年,钱赚了不少,朋友也交了不少,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

他这样的人,活着对这个世界没什么贡献,死了也不会有太多人觉得惋惜。

相比之下,顾临深活着更有意义,他有着被老天偏爱的大脑。

他见证过顾临深创造的奇迹。

他相信顾临深以后还可以走得更远。

即使那份荣耀里不再有他也不要紧。

他希望他永远璀璨耀眼、一身光明。

在令人惶恐的黑暗与寂静之中,空气正逐渐变得稀薄。

宋颂有些支撑不住了,他觉得背上的雪越来越沉,自己离戴着呼吸罩的顾临深也越来越近。

宋颂额头轻轻地抵在顾临深额上,无声地与他道别。

“再见了,顾临深。”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开文!

还有人在吗(小心试探.jpg

*

注:文里关于自闭症、学者综合征以及专业知识自然知识求生知识的内容都是瞎哔哔,不要当真,切勿模仿

第2章

“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重头再来~”

洪亮的歌声从外面飘来,宋颂缓缓睁看了眼,呼吸着周围带着点水果甜香的空气。

外面传来两个女人的吵架声——

“你们怎么回事?说了我儿子明天就高考了,现在正在车里睡觉,你们还把歌放这么大声,存心不让别人好好休息是吧?”

“哟,你儿子都要高考了,你还不忘出来投机倒把?”

“呸!投机倒把罪今年都取消了,你多看点新闻吧!”

“你也说多看点新闻,我跟你说,我们放的这歌可是上了央视的,怎么就不许放了,我偏要放!”

对话越来越清晰。

一切真实得过分。

宋颂艰难地坐了起来,只觉胸腔还残余着冰雪压身带来的寒意。他偏头看向狭窄的车厢里贴着张报纸,上面写着日期,1997年7月1日,头版新闻是一张鲜红的国旗在紫荆花旗旁升起。

1997年发生的大事不算少,一件是港城回归,一件是国内正面临着巨大的失业潮。

国家为了鼓励下岗职工再就业,请人操刀了不少励志歌曲,外面正循环播放着的《从头再来》就是其中之一。

港城回归之后,他爷爷特别高兴,特地花钱买了份几份报纸,郑重其事地贴在他们家墙上和破烂卡车上,每天都要把头版新闻读上两遍,高兴得跟个孩子似的。

这一切本来已经沉眠在宋颂的记忆里,偏偏又真真切切地来到眼前,叫宋颂一时没法确定自己到底是不是在梦里。

回忆起雪山上那种逐渐失去空气的痛苦,宋颂又用力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

宋颂活动了一下手脚,越过外面一筐筐水果,走到了车厢外头。

明媚的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宋颂适应了一会明亮的日光,才看清外面老旧的街道。

这个地方他认得,这是省会的老街,后来搞拆迁还出了不少家破人亡的闹剧。

“儿子,你睡好了?”宋妈本来正和人吵着架,注意到宋颂下了车,立刻转回来拉着宋颂念叨,“明天你就要高考了,想休息就多休息会,别太担心家里的事。你爸的医药费我心里有数,实在不行,你彪叔那边也还能借点,这些事不是你该想的。你还小,明天好好考试才是正经事,别人越是瞧低咱家,你越要出息给他们看。”

宋颂喉结微微滚动。

这些唠叨,他已经许多年没听见了。

在看到外面的老街时,宋颂就隐隐猜测到这是什么日子,可亲耳听宋妈说出来他还是如坠梦中。现在是1997年7月6号,明天是1997年7月7号,他要参加高考了。

这次高考他注定收不到任何录取通知书。

不是因为他成绩有多糟糕,也不是因为他重活一世把高中知识忘光了,而是因为这时候的高考是提前填志愿的。

后来的高考大多是分数出来后再填报志愿,考生们对自己能上什么学校、不能上什么学校,基本都心里有数。

可在1997年不一样,他们是先填报志愿再参加高考,不管考试时发挥得怎么样,志愿都不可能更改了。

宋颂填的志愿只填了一个:首都大学。

不是宋颂当年学习多好或者多自信,而是他当年压根没准备去上大学。

他脑子挺灵活,也会来事,哄得老师长辈们都对他喜爱有加,只是学习方面始终只是平平。

青春期的男孩都是这样的,有点聪明劲就不愿意下功夫,马马虎虎过得去就好。

家里接连出事,爸爸车祸了都舍不得用好的钢板,爷爷心脏有问题也不敢去医院,奶奶么,耳朵不太好使了,还有点老年痴呆先兆。

一家老小五口人,全靠他妈吃饭。

再过两年妹妹也要高考了,他妹妹才是学习的料,从小到大都是年级第一,可比他强多了。

这种情况下,他念什么大学?

就算他好好考,估计也只能考上个不入流的大学,学费贵得要死不说,还学不到什么东西。

所以宋颂瞒着家里把志愿填成了首都大学,打定主意辍学赚钱去。

只可惜他钱没赚上,还闹得一家人都不安宁,死的死,散的散。

后来妹妹结婚都没请他,到死他们兄妹俩都没再好好相聚过。

现在,一切可以重来了吗?

宋颂还是不确定眼前的一切是真实的,不由伸手抱住眼前还很年轻的宋妈。

他抱住的人是温热的。

不是记忆中那冷冰冰闭着眼的尸体。

宋颂喉结又轻轻滚动两下,压下翻腾的心绪,紧紧环抱着宋妈。

他回来了,他可以改变还没发生的未来,他不会再让他妈妈年纪轻轻就过劳导致突发心梗,更不会让他妈妈死在来警局领他回家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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