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后,所以这个双掌捂耳的瞽者,总是下意识地忽略她话后的故事和情感。
她说,我一直在等你。她说,我爱你。她说,我在向你靠近。
满身包裹的他,被阴影绑架的他,于是只跟她谈伤害、谈现实,再不愿触碰爱情。
明明心如已灰之木,身却如不系之舟。都头来,八年的遗忘都成了自以为是。拾起后又放下,放下后又念念不舍的回眸三顾。理智、矜持、涵养,灰飞烟灭。
为什么…
你说是为什么。
傻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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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玉小区因年岁变得更加斑驳。灰黑色爬满了这幢老小区。墙上还落满了藤枝,张牙舞爪。
他站在楼下,抬起头,仰视着那片窗栏。
铁锈色的窗栏,男人晾好的黑色大衣已经干了,风只吹起它一只袖子,时不时地擦着杆子。窗台上摆了一盆快干枯的吊兰。
风些大,吊兰的枯叶被风吹走,缓缓地,旋转着,落在地面。
他弯了腰,伸手去捡,握在手上,直了身,轻轻抬了头…
“林凉哥哥,快拿上来…这风真大,我刚收衣服呢,它就给我刮下去了。刚好你回来了。”少女笑着俯视,拿着衣杆,半个身子探出窗台。
少年仰着头,拿着短袖扬了扬,笑着。“马上。”
这个少年,在阳光下晾着衣服,手不安分地多摸了几次她的贴身衣。
别扭地戴着围裙拿着锅铲炒菜,面上淡定如山,心里却计算着盐和味精的比重是否合理,脑里闪过无数物理公式。
按住她的身子,给懒散的她吹着头发,手指穿过她的发丝。他说, “湿头发会头痛的。”
低下头给她细心地剪着指甲,笑着说,“别乱动啊,不然会剪到肉的。”
坐在沙发上抱着她,看着她打游戏,输一局亲一次,越亲越输,引来她不满的嘟嘴,他面上歉意,心里却欢喜。
这个,表面如温,内里沸腾的少年。
“林凉?”
有人唤了他。
转了身,是提着菜刚回家的房东婆婆。
他笑着回她,“这么巧。”
“回来看看啊?”房东笑着,一面打量着他全身,“这几年过得很不错啊。”
“哪里。”他摆摆手。
瞧了瞧他身侧,似是想到什么,她疑惑着。“宋轻轻呢?她没来吗?”顿了会儿又笑着拍了拍头,“哎呀我这老糊涂,我都忘了你出国了。”
他动了动手指,没说话。
老年人便唠叨起了,“这孩子满造孽的。那不是你妈来退租的第四天,她就回来了,一直敲门,一直敲到深夜,保安都赶她走了。路上就被混混给打了,不知道被谁救了,之后说话都不利索。”
“我也是她找我那天才知道她出了这事儿,主要那天她来问我你去哪了,你妈说你出国,那我就实话实说了。那孩子就问我出国要多少钱,她那样子怎么出得了,所以我就说高些,就想打消她这个念头。这孩子来时头上的疤都没消呢,说话更像个傻子了,真怪可怜的。”
房东说了一大通,见他像是漠不关心的样,一时觉得自己话多了,忙打回圆场。
“那时候大家就蛮不看好你们的。觉得轻轻配不上。可我倒觉得轻轻虽然脑子是不太好,但心里蛮在意你也挺能吃苦的,小卖部关了的那段时间,你出去工作,她就上门给人家做家政挣钱,也经常帮我做家务求我缓一下你们的房租。”她提了提菜,有些重,笑着。“不过那都过去了,也不知道她现在去了什么地方,看样子你们两也没成…那我回去弄饭,先走了啊。”
阳光有些扎眼。
他迟钝了几声,才摇了摇手,“再见。”
便看着房东身影离去。
又转了身,仰头看着那扇窗,不知怎的,眼睛有点涩。
落日在红色的夕阳里沐浴,楼层披上一层红纱,身上的白衫也红了,背影是黑的。握着手机的右手,平稳而有力着。
“凉哥,你居然主动给我打电话?”女人惊异而又笑着,“等等,先别说。让我猜猜你要说什么…”
“关于结婚的?”她问。
“嗯。”
空气静止,她沉默了一会, “确定了?”
他也停顿了,“…嗯。”
女人隔了会才笑了笑,“看来注定是我孤家寡人了。”放下签字的手,她转了转椅子,“凉哥,记得请我喝喜酒。不过我这个前妻就不包红包了啊。”
“不过我也明白。”她说,“爱情就是游戏,付出得越多越舍不得。哪怕它的确差强人意。”
电话终止。
他低了头,又吸了一口烟,烟苦涩也浓,浓到心颠。
烟头的烟徐徐而上,散在空中。
他是她的老师,却忘了教她怎么去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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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姑娘。
一个人过得这么糟糕。
还是我来陪你这辈子吧。
做你的凤凰木,陪你至死。
☆、78
78
一月十二号,多云漫布,乌压压一片,吞没了光。
正在饭桌上吃早饭的三人,年老的夫妇闲谈着国内冠状病毒的局势,滔滔不绝。
路柔坐在一侧,饭足后放了筷,低着眸用着餐巾擦了擦唇,缓缓移开椅座。
看了一眼还在谈论的两人,又低眸着,“爸、妈。说一下,我跟林凉结束了。”
鹰过燕群般,路家夫妇停了对话,惊疑地望向她,蹙眉皱宇间,路父发声了。
“你说什么?”
“就是不结了。”她笑了笑,“和平分的。”
“路柔!”路父气她散漫的态度,手拍桌面,“你在说些什么话?!”
神色未变,她张开五指,看了看刚做的指甲,“我就觉得…跟男人躺一床上,然后生儿育女。想想就没意思。不如多花点时间精力在事业上。”
“事业和结婚根本就不冲突。”路父不同意她的说法,皱着眉,“结了婚,林家还可以帮衬你,你现在说不结了,你以为林家还会帮你?!”
“放心。”路柔收了手,缓缓起身,“林凉欠我的情,这次挺大的。”
路父眉目一紧,“他先提的?”
点点头,她背了身,准备离开。“恰好我也没这心思。”
“路柔。”他轻轻叹息一声,“我知道你被那个人渣伤了心,所以才对男人失望…”缓缓站起身,望向她。“但是你不能一直这样下去…”
她轻轻摇了头,脚步迈出门槛,“不,我应该谢谢他。”右手食指划过左手腕间的一条割痕,褐色埋住白色,她低头笑了声,又扬起头。“死过一次的人,现在活得比以前自在多了。”
直往前走,指纹解开院门,往左转个弯,路柔看见来人,轻轻的抬眸。
背依在墙边的男人白衣黑裤,衣衫扣子不怕冷解开两颗露出刀割般的锁骨,瓷白如玉。他的眉色稍浅,像是玉雕的般,眼却深邃至墨黑,上挑的眼角惑人,仿若生来便是勾人的,唇线细短,唇珠翘然,一副风流、摄人心魄样。
危险而具有侵略性的男人。
路柔低了眸,如陌生人般略过。
风穿过她的指尖,凉意如丝。两步后,一只热温的手握住她的手腕,声音在身后传来。
“小柔,我们谈谈。”
路柔微垂了眼,没有动,声音轻如柔云般。
“滚。”
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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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问问林凉的意思。”许玉月含着歉意回应了路母的盘问,放下电话,揉了揉太阳穴,望着林宅的草坪。
轻轻唉息一声,拿起一旁电话,拨通了另一则。
第一次没人接。
第二次正在通话中。
直到第三次才接起,对方没说话,静默着。
许玉月揉揉眉头,直入主题。“你是不是遇见宋轻轻了?!”
对方沉默了几声,回了她,“我的决定不需要你的认可。还有别的吗?我还有事。”
“林凉!”许玉月声大了些,缓了气才平稳地说着,“我不后悔当初劝她离开。你知道人生有多少个二十岁吗?在最有冲劲最应该拼搏的年纪里却去纠缠什么情情爱爱,值得吗?你的家庭,你自小的教养,都在指引你成为精英。而你却肯为她放弃这么多,这是我绝不允许看到的。我是你的父母,我负责的是你的未来懂吗?我不希望你后半生一事无成。”
对面的人没反驳,也没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