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才十一岁!”祝圆强调。
张静姝白了她一眼,道:“你爹说这一年芜县治安好了许多,今秋的田税也比往年高,知州大人颇有赞誉,如无意外,三年后必定可得升迁。这芜县咱们呆不久,娘自然不会把你嫁在这里。”
“那……”
张静姝摆摆手,继续往下说:“咱家在京城也无甚根基,你爹估计还是外派,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回京,若是一直在外头,你这亲事……”她眉心轻蹙,“我跟你爹商量过,决定还是把你嫁到京城。”
“一来,你大伯一家都在京城,有人照拂,总比你孤零零的好。二来,你哥要考科举、你爹要往京城使劲,总不会放你一个人在京城……”
“娘……”这些话,祝圆刚穿越过来还病在床上时便已听过,经过这一年相处再听,百种滋味更胜当时。
“可你爹这境况,若是你嫁去京城,高不成低不就的,娘这心里也是悬得慌……”
祝圆眨眨眼:“上回秦家不还给你推皇三子吗?怎么就搞不成低不就的?”
“皇家不一样。太..祖立朝之初便有了旨意,为防外戚专政,皇家儿媳皆不能挑那高门大户。”
祝圆好奇了:“历代就没有皇子娶高门?”都这么听话?不可能吧。
张静姝微笑:“自然有,只是那至尊之位,便也无缘了。”
原来如此!祝圆恍然。怪不得那皇三子都能跟她相亲。也怪不得狗蛋跟她聊起后宅的时候是那副语气……
“既然这样,那就别去吃茶喝酒了,省得看了不应,招了别人闲言。”祝圆煞有介事道。
张静姝纤长的食指往她额头一戳:“想得美了!”她轻哼,“大家不光要看你,还得看你哥呢!你忘了你哥今年得了秀才吗?”
祝庭舟年纪轻轻便得了秀才,将来前途不可限量,若将女儿嫁进来,将来指不定能得个诰命夫人咧。
“……好吧。”是她天真了。
跟张静姝谈过一番后,祝圆便有些郁闷了。
俗话说,女人嫁人是道坎。嫁得好了,一辈子平安顺遂最好,若是不好……
这话搁现代都是箴言,更别说这个女人相夫教子、三从四德的年代。
想到将来要依附某个不知道哪个旮旯里冒出来的男人,还不定要跟几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她这心里便哇凉哇凉的。
她娘亲与侍妾和谐共处是一码事,她娘不介意,她自然也不介意。可若是放到她自己身上,她便接受不了。
她现在拼命挣钱,就是想手里多攥点钱,万一以后嫁了个垃圾,她就拿着钱自己过逍遥日子……
可想法终归只是想法,这时代,女人连自己的银子都不一定能支配得了。
想想就觉得操蛋。
郁闷的祝圆宛如咸鱼,趴在桌上唉声叹气。
垫在脸下的洁白纸张突然浮现熟悉的苍劲墨字。
祝圆眼睛一亮,爬起来,抓笔落墨:【狗蛋T_T】
【何事】
【既然你一大把年纪,肯定交游广阔吧?】
【?】
【来来,给姐姐介绍几个小白脸,就要那脸俊身娇好推倒、不赌不嫖不惹事的少年郎!】
谢峥一口气哽在嗓子眼差点没背过气去。
还未等他训斥一番,对面又继续补充:【要是找不到这样的,那就找个行将就木的老头子,最好是那种有万贯家产又随时嗝屁的,哦,还要不举的。】
谢峥:……
死丫头从哪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第037章
【你可知礼义廉耻四字?身为姑娘家, 竟然堂而皇之议论这些!!】
带着怒意的墨字力透纸背, 凌厉之气铺面而来。
祝圆心里一动。姑娘家?她记得自己是假装祝家姨娘的……她犹豫片刻, 试探道:【我这不是开玩笑嘛, 都是成年人, 开开玩笑很正常。】
谢峥丝毫没有顾忌, 依然继续:【若是祝修齐教的你,他这父母官约莫也是当得一塌糊涂】
什么祝修齐教的?祝圆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过, 这厮竟然污蔑她爹,不管如何,气势不能输!
【你别上纲上线啊, 都是识字的人, 有些东西用得着别人教吗?你要没能耐介绍,这话当笑话听过就算了呗,谁还把这种话当真了?】
谢峥:……谁说他没能耐介绍的——不是, 重点不在这里!
还未等他提笔呢, 对面接着又道:【还有,把你的长辈架子收一收, 我一不吃你家大米, 二不是你家小辈, 你别在我这里找存在感,我咋想的关你P事】
毛笔字唰唰唰的, 几乎写成连笔, 可见小丫头也不爽得很。
谢峥:……
他捏了捏眉心, 缓下语气:【好端端的, 为何突然提起这个话题?】
祝圆撇撇嘴:【你当我想呀?我】她停顿一瞬,立马接上,【家大姑娘要开始议亲了,我这不是愁得慌嘛!】
祝家二房的大姑娘?不正是她吗?谢峥皱眉:【我记着年岁还小,为何如此之早】
这狗东西当真是把他们家查得透透的吧?祝圆心里暗骂,明面继续吹嘘:【谁叫我们家大姑娘受欢迎呢~】
谢峥:……
【既然受欢迎,为何还要找……】那些不堪入目的词汇他不想再重复。
好在祝圆明白:【受欢迎不代表合适好嘛?我前面说的俩条件,才是我】顿了顿,【家大姑娘的择偶标准。】
一个只要脸,一个只要财……什么择偶标准?!谢峥忍气:【小姑娘哪学来的歪门邪道。婚姻大事,当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何轮到你挑挑拣拣?】
这话说得直白了,对面这口吻,妥妥就是在跟“小姑娘”说话!祝圆眯了眯眼,索性直接问出口:【你是不是知道我是谁?】
谢峥顿了顿,反问:【为何不知】
凸(艹皿艹 ) 竟然真的知道了?【我哪里露了马脚?】
谢峥自然不会告诉她是从祝庭舟那儿得到的线索,只轻描淡写道:【破绽太多】
祝圆咬牙切齿:【不要脸!!】
谢峥挑眉:【何出此言】
【做人当坦诚以待,我这马甲都被脱光了,你还在我这儿装老头!要脸吗?】
脱……谢峥扶额:【你这小丫头,说话含蓄些】
祝圆呵呵:【我说啥了?还是看到“脱”字你就想到什么?无耻!】
教训不成反被骂。谢峥:……他似乎总在这死丫头面前吃瘪?
【来,介绍一下你自己。】
“主子,”安瑞低头垂手站在门边,“庄子那边递了消息,说是有进展了。”
谢峥一喜:“好。”看了看天色,“准备出宫。”
“是。”
谢峥扔了笔,顺手揭起桌上纸张揉成团,扔进火盆:“烧了。”
“是。”安瑞忙快步过来,捡起边上火折子,目不斜视地将火盆里的纸团燃了,还拿小铁棍儿戳几下,确保纸张墨痕无可循迹。
谢峥已经离开,回房更衣出门,安福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远在芜县的祝圆半天没等到消息,气得跳脚——丫的竟然溜了!太无耻了。
正在更衣的谢峥打了个喷嚏,唬得安福忙不迭给他披上外袍。
***
寒冬腊月,各家各户都开始准备过年,芜县的祝家也不例外。
这几年他们二房一直没有好好在一起过年——去年刚聚在一起,祝圆便出事,导致一个年都过得阴郁。今年祝修齐夫妇便打算好好庆祝庆祝。
恰好祝圆姊妹开始跟着管家,张静姝索性拉上银环,四人一块儿商量着采买年货。
若是祝修齐休沐,也会过来插上几句。
连那不通庶务的祝庭舟都被拉着出门当了几回护花使者。
芜县这边是其乐融融,羡煞旁人,京城则是另一番光景。
大衍人讲究过个好年。按理来说,进了年关后,万事都得搁一边,专心过年才是正理。
可今年,京中气氛却格外凝重。
皆因承嘉帝在大年二十九抛出了一项政务——全国田地普查,若有未登记入册之田地,可在普查前登记造册,否则,将一律收归国库。
一石激起千层浪。
谁也不会傻的以为承嘉帝只是闲得无聊想查查大衍朝有多少田地。
联系前段时间皇三子谢峸到户部查旧年税入,众人惊疑不定。
朝上大佬们天天找幕僚商议讨论,各种揣摩承嘉帝此举内涵,品阶低的官员或有门路的贵族富绅们也频频窜门,希望打听到些许风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