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过是做了一个不怎么健康的梦,结果自己的身体突然这么脆弱,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浑浑噩噩地走到了考试教室,季商九拿出湿巾擦了擦不知被多少人趴过的桌子,又拿出了几张草稿纸垫在了下面,颓废地伸出胳膊,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秋叶珃刚踏进教室,看到的就是这么一番场景,他还没说话,反倒看见季商九突然抬起头注视着他,眼里凝着一片化不开的水雾,神情萎靡,脸刷白刷白的,嘴却红得吓人。
“你不会发烧了吧。”秋叶珃走了过去。
“没有,没事儿。”季商九撑起身体,靠在背后的课桌上,缓缓说道,“秋叶,考试加油啊。”
“嗯。”秋叶珃摸了摸头,又将手探到了季商九的额头上,当他的指尖刚触碰到季商九时,明显能感受到对方身体微微一颤。
能感觉到对方没发烧,秋叶珃狐疑道:“你确定没事吗,看起来这么困,黑眼圈都出来了。”
季商九闭着眼睛努力控制自己,不让情绪翻滚导致信息素肆无忌惮地泄露,虽说有阻隔环,但他心里还是发怵。
就像是雾里看花、井中观月,无论他怎么做,都不能真正地捕捉到对方的信息素。秋叶珃的手从他身上移开的时候,他恨不得拉住对方,再让他摸一会,似乎这样才会好受一些。
“昨天晚上复习太投入,没注意时间。”他哑着声音这般说着,眼睛里积的热雾越来越多,鼻子酸酸的,心口像是被堵住一般,越发委屈。
秋叶珃没明白他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觉得考不好感到失落?
他叹气道:“也别太辛苦了,考完的话好好睡一觉。”
季商九乖巧地点了点头,眼神润润的,不知为何,秋叶珃突然想到了姑姑家养的那只宠物貂,他忍不住伸手在季商九的头顶轻轻拍了拍,却未曾想到,季商九竟然还轻轻摇头在他的手上蹭了蹭,这么一来,倒不像是聪明的貂,反而像是一只拿头蹭人的猫了。
“考试加油啊。”秋叶珃笑着说。
“考试的时候你能不能坐到我的旁边,或者我的前面。”季商九嘟囔道。
秋叶珃点了点头:“应该没问题吧。”
事实上确实没问题,待到监考的老胡进班后,首先闻到的不是破旧备用教室的灰尘味,而是……一股若有若无的信息素的味道,淡淡的,不仔细闻根本闻不出来,甚至有可能当作是普通的香氛。
老胡下意识地看向秋叶珃,可当他的眼神刚聚焦到秋叶珃身上时,那股信息素似乎更重了一下,甚至渗透着苦味,而这种苦味又和他印象里秋叶珃的信息素相近。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趴在桌子上的季商九,又看了看一脸平静的秋叶珃,确定秋叶珃没有受到影响之后,老胡默默打开了信息素净化器,开始发卷子。
教室里虽然只有两个人,但摄像头依旧开着。
第一场是语文,做完之后秋叶珃就交了卷子,接着回到了原位趴着睡觉,至于说季商九,他今天做题速度不快,但还是在规定的时间里做完了。
这场考完之后,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半了,学校食堂还没开门,他们俩想要吃饭的话得跑到校外。
但季商九瘫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闭着眼睛仿佛睡着一般。
“还是不舒服吗?”秋叶珃拉过一个椅子,坐到了季商九旁边。
他心里也有些焦急:“要不你躺到我腿上,我给你揉一会头?”
“嗯。”季商九哼唧一声,慢慢地坐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轻轻地往秋叶珃腿上靠去。
“你腰这一块空着没板凳垫着,我去给你……”
“不用,就这样吧,我就靠一会儿。”有净化器开着做保障,季商九贪婪地吸了一口气,索取着他所能感受到的对方身上的信息素的痕迹,而那仅有的一丝一毫也是在和净化器做斗争。
虽然说蘼芜和零陵香的气味相近,但仔细分辨他还是能分辨出来,他的信息素偏甜,更清新一些,而秋叶珃的信息素偏苦,反而显得更厚重。
虽说如此,秋叶珃还是伸出手,在季商九头上恰到好处地揉捏:“以后还是少熬夜吧,熬夜对身体不好。”
季商九胡乱地应着,又克制,又激进,胸口跟随着喉结一起上下起伏。
他看着秋叶珃垂下的头,忍不住抬起右手,用食指关节,轻轻地在对方喉结的位置蹭了一下。
这个动作做完,秋叶珃的手顿了顿,而他自己也愣住了。
“我……”季商九缓缓开口道。
秋叶珃置若罔闻,继续给他按摩,说了句:“你蹭得我好痒啊。”
“是吗?”
“嗯。”
季商九突然就想到了那天他在网上查到的东西,第一眼看的时候他还傻乎乎地对着电脑笑,意识回来后,又暗骂自己鬼迷心窍色心不改。
但不知怎得,或许生病时自制能力要比往日低上许多,一些本该不能说的话还是情不自禁地说出口了。
“你知道我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吗?”季商九问。
秋叶珃没有说“他是Beta所以不知道”,反而迎着季商九的话,反问道:“是什么味道啊。”
季商九咽了咽嗓子,他的眼神潮湿,似乎要把秋叶珃黏在一起,再融化到内心深处。
“和你一样的味道。”他缓缓地说。
初听这句话时,秋叶珃难掩惊讶,不过内心更多的是类似于惊喜一样的情感,连带着说出来的话都变得明快:“这么巧啊。”
“是啊。”季商九嘴角扬起了笑意,“你的信息素是蘼芜,我的则是零陵香。”
秋叶珃温声道:“零陵香我知道,不过这两种植物很像吗?”
“蘼芜和零陵香在古代都可以当作熏草用,《广志》里有一句‘蘼芜香草,可藏衣中’。”
季商九反握住秋叶珃的手腕,力气不大,但很有技巧性地扣住了。
他将秋叶珃的手腕放在了鼻尖,一瞬间,要比之前更加浓郁的蘼芜香气钻到了他的鼻尖,在他身体的每一处仿佛攻城略地一般侵占,而他则像是主动打开城池的大门,等待着对方在他身体内部的每个角落扎寨安营。
像是五沃之土上,漫无涯涘的蘼芜自裂以芳,伞状的花开着,或是白色、或是淡绿色,
“我也想把你藏到衣服里。”季商九叹息道,“如果你缩小了,我就可以把你装到我的口袋里、袖子里,或者反过来也行,这样的话我就可以紧紧地贴着你了。”
秋叶珃:“……”
“昨天季商璃惹我生气了。”季商九松开了抓住秋叶珃手腕的那只手,自然地抓住了上衣的边角。
他想要把自己的一切都说给对方听,似乎只有这样,秋叶珃才能了解自己,两个人才不会密不可分。
秋叶珃弯着眼睛笑:“学长怎么惹你了。”
“我不喜欢他的信息素。”季商九说。
秋叶珃觉得眼前的季商九就像是个胡闹的小孩子,说的话荒诞得不符合情理:“你不喜欢他的信息素,原来就是惹你了啊。”
“他的信息素是安息香。”
“很好闻啊,树脂的味道,微甜,温柔而又深沉。”秋叶珃想到了曾经同学对季商璃信息素的形容,他徐徐说道,“看来你们家的信息素都有发甜的倾向。”
“也不全是。”季商九对于秋叶珃夸赞他哥的行为很不满,他赌气说道:“我大哥就觉得季商璃的信息素俗不可耐,就跟他人一样。”
秋叶珃忍不住笑了:“所以你们家的孩子互相吐槽是传统吗?”
“我大哥是白松香味信息素,和我爸一样,他人也和我爸性格挺像的。”季商九顿了顿,“所以我爸最喜欢他。”
秋叶珃沉思,他说:“或许是因为叔叔很优秀,你大哥想要成为叔叔那样的人,所以肯定就相似啊。”
“可能吧。”季商九抿了抿唇,“我很喜欢你,我也想和你有很多很多共同点,但是也不希望完全一样,这样的话你看我,会不会就像看你自己?”
“我们分开的时候,我的脑海中总会一直想起你,明明我们隔得并不远,从一个区跨到另外一个区,总共7.5公里,十六个路口,需要右转十二次,左转四次……”
“停停停!”秋叶珃着实被季商九这番话惊到了,他有些无语:“你在这实时播报路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