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差一点而已。
然而也永远都差了那一点。
若非蔡允冰许愿将陆婉娘复活,陆桓又不知轻重地忤逆作为雾隐山使者的荣焉,荣玉摧永远都会浑浑噩噩的将陆桓当做荣焉,直到老死都不会知道真相。
“哦,对了,忘了说。”朱渐清似乎觉得还不够,继续残忍道,“你的妻为了养荣焉,在青楼里给人斟茶倒酒卖笑,结果后来仅仅因为你一句:荣焉不能有个做□□的娘,就放火自焚了,你说好笑不好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不顾一切地狂妄笑着,荣玉摧绝望地跌倒在地,被真相彻底击垮,清明的眼瞳再次被混浊填满。
朱渐清见此情景,肚子里的坏水再次冒了出来,他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塞进荣玉摧手中,凑在他耳边蛊惑道,“快去为你的妻子报仇,将陆婉娘杀死,这样才能告慰你妻子的在天之灵。”
如此一来,还能顺便给荣焉添些麻烦,何乐而不为呢?
朱渐清美滋滋地推门,旁若无人地离开了归云山。
“蔡郎,如今我爹死了,我师兄也不帮着我,我就以后你了……”陆婉娘楚楚可怜地靠在蔡允冰的胸前,委屈道,“你娶了我吧,好不好?”
蔡允冰看着怀中女子绝艳无双的容貌,一时间竟有些恍惚。
他清楚的记得,当年还未修习拥霜诀的陆婉娘,是多么的娇俏可爱,惹人怜惜的。
她也曾天真浪漫,纯真无邪,可是自从修习了拥霜诀后,就性情大变,自私自利蛮横娇纵,且占有欲和控制欲极强,恨不得把这世上所有对她好的人都据为己有。
在两人初相识的那段岁月里,蔡允冰的确心动过,但是却因为身份而自卑,迟迟不肯开口承认心中的爱慕之意。
陆婉娘性情大变之后,他也依旧对其礼让有加,不曾因为她的疯狂暴躁而生出疏远之心。
若不是那一碗掺了虎狼之药的汤,两个人都不至于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好,不要担心,我会娶你过门,好好照顾你的。”蔡允冰揽住陆婉娘的肩膀,细声安慰着。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彼此算计着对方,所得真心不过三成。
顾维是见过陆婉娘的,知道她是自己师父的师妹,陆桓的娘亲,也知道他曾经居住的地方,所以直接让起居长老把陆婉娘安排到了她的故居——芳菲苑。
芳菲苑与焚绯院的构建多少有些相似之处。陆婉娘发现后,直接跑到焚绯院耍了一通鞭子,将满院的桃花抽的支离破碎。
陆桓还在养伤,见状气的破口大骂,牵动伤口再次开裂。顾维无奈不已,轻声将蔡允冰复活陆婉娘的事情告诉了他,恨铁不成钢道,“你说说你在骂谁?那是你娘亲。”
陆桓不服不忿道,“她才不配!谁家的娘亲会亲手毁掉自己儿子的容貌!光看到她我就觉得恶心!”
顾维一边儿给他上药,一边儿道,“你省省吧,老老实实把脸养好,到时候我带你去邪道看看,有没有蛊医或者巫医能把疤痕去掉。”
陆桓偃旗息鼓,闭着眼睛不再去看被败坏的七零八落的桃花。
这就是所谓的,眼不见心不烦。
无缘山庄位于兖州城外的终寒山,沈家府邸则是在城中东街尽头。岁青练收到无刀的信件,得知荣焉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出发去了沈府,与沈伯庸连夜出发赶往青州归云山,结果却扑了个空。
“我也没办法,他天还没亮就离开了,我压根就没有发现。”面对老友的质问,无刀无奈摊手道,“好不容易喊回来,我又不能把他锁在家里。”
当初三个人都派了线人寻找荣焉的下落,整整六十年都没有音讯,若非荣焉自己出现,谁也找不到他。
沈伯庸愤愤不平地抓住贺兰悠,捏着他白嫩嫩的脸颊,凶巴巴道,“小兔崽子,你呢?见到荣焉了没?”
本就心有遗憾的贺兰悠眼底现出泪水,泫然欲泣道,“我、我也没见到!我当时睡着了……师父没有叫醒我!呜——”
他的心性比常人空明纯净,在情感上向来都是说一不二,喜欢就是喜欢,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直白易懂。
也真是因为这种心性,才让他一直专注于剑道,数十年如一日的修炼,成为世人皆知的剑痴贺兰。
岁青练见沈伯庸真的把人弄哭了,直接伸手把贺兰悠解救下来,道,“定然是有要事。他不会食言。”
沈伯庸讪讪地摸摸鼻尖,不说话了。
咚咚咚——
归云山的迎门童子敲响了铜门环,稚嫩的嗓音扬声道,“无刀先生!派中来了贵客,掌门通知所有人到山下去迎接!”
什么样的贵客需要所有人出动?无刀心下生疑,回头道,“你们在院中等我。贺兰,你随我来。”
停在山前的寒纱玉辇奢靡华贵,六角青铜铃铛叮咚脆响,八架骷髅分抬四角,诡异又和谐。
沈昼眠抱剑站在辇前,以护卫的姿态,等待着所有人前来迎接。
以荣玉摧为首的归云派众人恭敬地跪下,口中道,“恭迎雾隐山使者。”
微风搅动寒纱卷起,隐约露出辇中人的模样。无刀怔跪在地上抬起头,惊讶的说不出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是荣焉?!
素白修长的手撩来干寒纱,荣焉走下来,语气平淡道,“倒也不用这么大阵仗。我是路过青州,需在此借住几日,不知荣掌门能否行个方便?”
不得不说,从某些方面上来讲,荣焉不喜欢听人讲书,更喜欢亲自来看戏,可他又讨厌荣玉摧等人对他的态度,思来想去犹豫不决。
沈昼眠知道他的想法后,纵容地出了个馊主意,让他以雾隐山使者的名义借住到归云山。
荣焉觉得此法甚妙,两人一拍即合,出场的方式比在祈华大会时还要华丽。
本以为余生再见不到亲生儿子的荣玉摧激动不已,又怕太过热情吓坏了荣焉,便只好克制着自己压抑了几十年的父爱,亲自带着沈昼眠与荣焉上了山。
无刀跟在荣玉摧身后,几次欲言又止。
他是练剑之人,对周围人的气息变化十分敏锐,因此能轻而易举的感觉到,荣玉摧似乎又变回了曾经那个知书达礼、进退有度的师兄。
当初荣玉摧在他的帮助下离开归云派,准备隐姓埋名去和阮晴歌过平凡日子,却在离开的第三天又跑了回来,心甘情愿继承了掌门之位,从此性格大变,独断专横、暴戾恣睢。
无刀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避居鉴书院,两耳不闻窗外事。
十年之后的初冬,荣玉摧在夜里突然上门,喜不自胜地告诉他,要去扬州接亲生儿子回来。无刀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过去熟识的气息,心里松了口气,他并不喜欢小孩子,但却对荣焉的到来充满期待。
不曾想,荣焉回到归云派后,一切又开始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荣玉摧仿佛把自己所有的愤懑不满全部发泄到了荣焉身上,无刀迫不得已将荣焉纳入羽翼之下保护,才让荣焉顺利长到了十九岁。
可他还是没能阻止荣焉被送去做质子。
一晃六十年过去,物是人非,他看得出荣焉性格的转变,却没猜到荣焉居然成为了传说中行踪不定、神秘莫测的雾隐山使者。
荣玉摧性格时好时坏,能维持多久尚未可知。
希望这次能平静一些。无刀揉了揉眉心,看着被众人簇拥的荣焉,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
荣玉摧不顾一众弟子的反对,将栖松院的主屋让给了荣焉,自己跑去住进了客房。
第42章 青州卷七
这可是连陆桓都没有过的待遇啊……荣焉躺在软软的大床上,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
沈昼眠看着在床上滚来滚去的荣焉,宠溺地摇了摇头,将包袱整理好,放到了床头柜中。
“掌门的床就是不一样,又大又软。”荣焉玩闹够了,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对着沈昼眠道,“等回雾隐山的时候,我就带这样一张大床回去,到时候无事可做,就天天躺床上睡觉。”
沈昼眠想都不想,点头道,“都依你,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荣焉嫌他无趣,认真地教育道,“这样不行的,你将来要是娶妻生子了,这么惯孩子是要惯坏的。”
“师兄小时候不也是这样惯着我……我们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