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作死后我成了白月光(167)

她抬眸望向裴寂,一言不发地将纸条拿在手中,借助皎洁月色,无比清晰地看清了纸上的字迹。

那几个字小巧秀美,清隽如竹,规规矩矩地写着:[百花深,绫罗巷,转角左行十步,帘帐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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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绫罗巷,转角左行十步——那会是什么地方?”

深夜的百花深正值热闹,往里的条条巷道则不见亮光,千门万户都隐匿了声息,只余下几声间或响起的犬吠。

宁宁按着纸条上路径一直往前,吸了口静谧幽冷的夜风:“裴寂,你觉得鸾娘深夜迷倒骆元明,究竟是去给谁写信?”

她走在一棵被砍伐在地的树干上,张开双臂保持身体平衡,裴寂不动声色地望着身侧,唯恐身边的小姑娘一个不稳摔倒。

“鸾娘在九洲春归下了药,如果目的是为找寻一名可供献祭的女修——”

他答得毫不犹豫:“那她必然是在与同伙讨论,应该何时处置郑师姐。”

宁宁面露惊惶地看他一眼,脚下一滑,咕噜直接往下摔。

裴寂一心不愿让她跌倒,没成想自己的话却成了导火索。眼见宁宁往他所在的反方向摔去,裴寂没做多想地伸出手去,一把握住她手腕。

女孩的手腕比想象中细弱许多,他不敢用力,等宁宁停下跌倒的趋势,便拽着它轻轻向上拉。

裴寂在曾经的历练中拿着千年宝玉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认真和小心。

“谢谢你啊。”

宁宁被他那句话吓得心头一惊,直到这时心脏也提在嗓子眼砰砰直跳,道完了谢,又听裴寂安慰似的继续说:“不用太担心。绝大多数邪术都是以生人献祭,既然鸾娘仍在与那人讨论,就说明郑师姐安然无恙。”

不愧是裴寂,连安慰人都这么有理有据,不服不行。

她听罢点点头,刚要再开口,却发觉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宁宁这会儿已经下了木桩,裴寂之前握在她腕上的右手……却还是没有松开。

他的手并不像世家子弟那样自小保养、毫无瑕疵,而是处处生了茧与伤疤,落在宁宁手腕时,带来略显粗糙的摩挲感。

裴寂的身体一向冰冰凉凉,如今手心里却有股淡淡的热。她出乎意料地并不觉得抵触,只觉得莫名心慌,眼神故作镇定地转来转去,最后鼓起勇气扭头去看他。

察觉到宁宁直白的视线,裴寂右手上的力道明显一轻。

他从未与谁牵过手。

曾经的裴寂觉得这个动作累赘且麻烦,与旁人的一切肢体接触他都不喜欢。然而遇见宁宁,却情不自禁地想要一点点靠近,一点点上前。

不把手从她腕上松开,于他而言算是一场耗尽所有勇气的赌注。

宁宁也许会厌恶他手上狰狞的伤疤与老茧,面露嫌恶地挣脱,也许并不愿意接受他的触碰,尴尬一笑后收回左手,但也许,她会在短暂的错愕后逐渐接受——

那样的话,会让裴寂觉得,或许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那么远。

他已经许久没有感到过安心,纵使向来冷傲阴郁,骨子里却还是从出生起就逐渐蔓延扩散的自卑与自厌。

裴寂不知道她会怎样做。

十指都像在发烫,他从未如此紧张。

“那个……裴寂。”

耳边传来宁宁干涩的嗓音,他强压下内心悸动,掀起眼皮时,长睫在眼底打下一层浓郁阴翳。

她欲言又止,似乎下了某个决定,缓缓停下脚步。

然后伸出另一只手,低头将它覆在裴寂右手上,把少年苍白修长的手轻轻移开。

裴寂心口一空。

失落与无措铺天盖地地砸下来,心脏像是在拼命狂跳,却又仿佛一动不动悬在胸腔。滚烫的热气在刹那之间席卷周身,让他狼狈地垂下眼睫。

“抱——”

他没想过,自己的声音会变得这么哑,像石块划过地面,粗砺又难听。

然而裴寂只说出了这一个字。

当“歉”字涌上舌尖时,他看见宁宁小心翼翼抓着他的右手,有些笨拙地往下移。

而她的左手慢慢靠近,先是指尖落在裴寂凸起的骨节,然后手指整个往下压,指尖、指腹、乃至整个手心尽数贴着他的皮肤,将他生满疤痕的右手包裹大半。

像一团暖和的棉花,无比温驯地笼在他手上。

心脏砰砰砰地跳起来。

满带着欣喜的、慌乱的、不可置信的情绪,像潮水那样一鼓作气席卷而上。

裴寂心尖颤个不停,无法呼吸。

随着心跳声一起响彻耳畔的,还有女孩轻轻柔柔的嗓音。

宁宁握着他的手,像之前那样继续往巷道深处走,很认真地对他说:“这样才叫牵手哦。”

裴寂:……

裴寂低了头,用发丝遮挡住通红的耳朵:“嗯。”

第80章

这条巷子很浅, 还未前行多久,便来到拐角处。

在寂静无声的巷道里,醇厚夜色凝固成有如实体的黑气, 水银色月光洒在地面, 映出野草扶疏的影子。

四周的人家都熄了灯火,唯有一处毫不起眼的破旧木屋亮着光。

宁宁甫一上前, 便有微风拂过。木屋门前深黑的厚重纱帐被夜风扬起, 如同在半空荡起的一缕水波, 层层涟漪此起彼伏, 露出纱帐里的几分昏黄烛光。

那就是纸条中提到的“帘帐之后”。

裴寂向来谨慎, 握着剑先行把帘帐掀开,等探身确认安全无事,才把宁宁拉进黑帐中。

她在来之前, 曾经设想过许许多多所谓“帘帐之后”的景象,然而此番亲身踏足此地,还是不由感到了些许意外。

就装潢来看,这里与贫民街区的其它房屋没有太大差别。

逼仄陈旧、狭窄沉闷,黯淡烛光填满每个角落,与不愿散去的夜色彼此勾缠, 放眼望去尽是灰尘、裂痕与摇摇欲坠的蛛网, 潦倒得可以直接出道去拍鬼片。

一排排货架杂乱地陈列其间,让本就狭小的空间显得更加迈不开脚。当宁宁细细看去, 能在货架上见到凌乱摆放的符纸与典籍,还有许多她从未见过的稀奇古怪的东西。

几幅歪歪扭扭的画被挂在墙边, 宁宁好奇望去,一眼就被其中一张吸引了注意力。

画上是一望无际的天空,轻而淡的阳光穿过层层凝聚的云翳, 透出纱幔般温和柔软的鹅黄色泽。

画作之下,赫然写着几个大字,她一字一顿地念出来:“《纤凝破》——和宋纤凝的名字好像啊。”

“小店可不敢碰瓷那位夫人。二位想要点什么?”

陌生男音突然响起,宁宁寻声抬眸,在满地散落的书册里,发现了坐在书堆上的年轻男人。

她虽然看出这是个商铺,对店里的商品却是一无所知,正要思考应该如何回答,就听身旁的裴寂道:“城主夫人来过这里?”

他真是毫不客套,开门见山。

青年闻言神色一变,仍然保持着盘腿而坐的姿势,脊背稍稍挺直了一些。

他看上去只有二十多岁,却已经生了大把白发与厚重眼袋,黑白相间的毛搭配上惊天动地黑眼圈,往地上一坐,跟国宝成了精似的。

“城主夫人?”

男人打了个哈欠:“你说哪个城主夫人?”

宁宁一怔:“你的意思是……她们两个都来过?”

对方不说话了。

“要是说实话,我们自会给你报酬。”

她想起自己可怜巴巴、每天都在一滴也不剩的边缘疯狂试探的钱袋,咬牙继续道:“不知阁下能否透露一些情报?”

“开玩笑,我是那种会因为钱财丧失原则的人吗?客人的隐私必须完完整整保护好,这是我开店的信条!”

青年嘿嘿一笑:“但如果你们愿意多给点,也不是不——”

他话没说完,就见到一束白茫茫的剑光迎面而来,冷冽如冰,恰好划过他几缕垂落的发丝。

青年嘴角一抽。

那个深夜进店的小姑娘和善又漂亮,语气与神态都是温温柔柔,没想到她身边的少年人像条疯狗,拔了剑就是明晃晃地直接威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恶匪打劫,把他吓得够呛。

近日正值十方法会,这两个随身带剑的年轻人一看就是仙门小弟子,虽然都穿了黑衣,心里铁定白得跟纸没什么两样。

他的本意是矜持客套一番,把情报价位慢慢往上抬,好生糊弄糊弄这些不谙世事的名门正派,没想到被对方当场来了个下马威,剑气又冷又凶,全然没有一丝一毫正道的做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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