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来也无用(双重生)+番外(64)

作者:眼镜腿儿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他第一个喜欢的人,是于暮春。

他对于暮春的喜欢是少年的浅薄与热烈,他不需要太了解于暮春是怎样的人,只要记着怦然心动的那一瞬,便可以怀着长长久久的情怀,不断美化这段从未得到的感情。

他以为这就是喜欢的全部面貌了,所以当他喜欢上宋灯的时候,面对这一份全然不同的感情,他没能意识到,这也是喜欢。他对宋灯日久生情,他们在一起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太过舒服自然,以至于他觉得这本就是他生活中的一部分,从未想过,她其实本不属于他。

这份喜欢变成更深的爱时,他的生活也未发生什么惊天动地的变化。她向来是他最信任的人,他最听她的劝,他最离不开她。他发怒,孤独,失落,伤心时,陪在他身边的人都是她。而在一旁的其他人,也都认为,她理所应当地站在他身边的位置。

这一切都不曾变过,顺理成章到令他不曾意识半点不对。

直到她离开他。

元孟想开口告诉宋灯,他知道他来得太迟,可起码现在他在走向她,至少给他一次机会。

可宋灯抢在了他前头:“殿下,就算注定只能由我走向你,这一世我也已经走过了,是你推开了我。”

她问了他过去,现在,和未来。而他给了她三个否定的答案。

这样看,他们在这一刻又有了可恨的相同之处,宋灯没有给自己留退路,元孟又何尝不是。

宋灯知道,不能再给元孟开口的机会了,于是她主动道:“殿下,不论你现在对我到底是怎样的心意,又为何会是这样的心意,我想说,我从来没有对不住你过,是也不是?”

元孟意识到,宋灯最后要说的话,不会是他想听的话,可他还是顺着她的话道:“你没有哪里对不住我,是我对不住你。”

宋灯还要再来一击,她看向他,眼神平静,一如从前。只不过元孟知道,以前她的平静之下,是汹涌又沉静的爱,而如今,里边或许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宋灯道:“殿下,你从前世起,便一直想为我找到世上最好的夫婿。”

元孟现在回想起来,他分明是想看她拒绝那一个个英年才俊,想看在她心里,那些人是如何排在他之后。

宋灯道:“便是今世,你也一样告诉我,将我看作妹妹,想要为我寻到天底下最好的人。”

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不存在的,这或许就是他在不自知时便下意识编造出的不想让她离开的谎言。

宋灯道:“我以前从没想过,可我现在发现,我寻到那个人了。他便是我心里天底下最好的最适合我的人。殿下,你能成全我吗?”

宋灯看向他,眼神澄澈,眼里终于又有了曾经看向他时眼中会闪烁的东西,只是这一次,是为了别人。

元孟没有说话。

成全,所有人都告诉他要成全,他自己也曾这么想。可谈何容易,他每看她一眼,想她一次,这两个字便在他脑海里碎裂一次,他恨不得这世界上从来不存在成全这么一回事。

宋灯道:“殿下,你知道的,我认定一个人时,除了我自己,没有人能让我回头。如果我委曲求全,那是因为我乐意。”

可她要是不乐意了,疯起来也会宁为玉碎。

元孟听得懂她未说出口的话,一时有些恨她太过残忍,在他跟前为了燕虞做到这一步。

宋灯最后道:“殿下,我要许最后一个愿望了,许完这个愿望,我们便将前事一笔勾销吧。”

宋灯不用说,元孟也知道她的最后一个愿望是什么,可他一定要听她亲口说出,连眼睛都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宋灯道:“我想同燕虞成亲,求殿下成全。”

元孟沉默许久,笑了一声,道:“我答应你。”

宋灯起身离开了。

元孟却在棋盘前坐了许久,他想,兴许就不该下棋,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这最后一盘棋,都没能下完。

慧献坐到了他对面,捡起一枚白子,要顺着他们的棋局继续往下,被元孟止住了。

慧献道:“你不是要成全人家吗?”

元孟道:“成全是成全,舍得是舍得,我答应她成全她,可不代表,我自己要舍下她。”

慧献看了眼棋局,叹了口气。

心知元孟非要清醒着给自己找折磨,他救不了一心想死的人。

第59章 柳梢头

水岫说要带阿满来见她的时候, 宋灯正在绣香囊,只差最后几针了,闻言一时分神, 在自己手上刺了一针,好在没让血弄脏香囊。也不用水岫帮忙, 自己拿帕子捂了一会儿, 便不再出血了。

这几日因为元孟的事, 她本就有些神思不属,元孟原来对她向来一诺千金, 言出有信,可这一次,他分明亲口拒绝过她,如今却又说喜欢她,如此反复无常,以至于宋灯得了他的承诺却仍旧难以心安。

宋灯正想找些事情分神,抬头对水岫道:“你终于舍得带他来见我了?”

水岫难得有些害羞, 垂下眼点了点头。

阿满与水岫同岁, 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宋灯常在燕虞身边看见这个孤狼一样的少年。水岫虽说现在方才将人带来,可在那之前, 宋灯便已知晓她与阿满互生情愫, 特地向燕虞多问了几句。

阿满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县中抓兵丁时,顺手将他抓了来, 他便稀里糊涂地入了大军。若非燕虞清扫战场时比旁人多一份细心,发现他还有微弱气息,兴许他就掩埋在那尸山血海之下, 早早地魂归大地。

在燕虞口中,阿满虽口不能言,但因自幼没有父母,反而更加重情重义,旁人对他一分好,他便想还他人三分,绝非腹内藏奸之徒。

宋灯相信燕虞的判断,知晓阿满脾性时对这门婚事便已经有了七分满意。

如今这小狼崽子站在她面前,难得露出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全然不像往日在燕虞身后时那般“目无他人”,宋灯便明白,他待水岫也是一样的心。

送走阿满之后,宋灯对水岫道:“你的眼光很好,看来我可以替你准备嫁妆了。”

水岫红着脸,谢过了宋灯。

宋灯看着她眉眼带笑,可笑了一会儿,低头看着刚刚放到一旁的香囊,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水岫道:“小姐,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她那日跟着宋灯到了普照寺,也看了全程,心知宋灯与平王殿下的谈话看上去气氛不是太好。她对元孟和宋灯的事其实一知半解,此刻只隐约猜到宋灯的不安与元孟有关,却不知是为何。

宋灯却没有直接与水岫说,只是悄悄抱怨了一句:“好想见长安。”

长安是燕虞的小名。

他告诉她这一点的时候,他们正在一起作画。燕虞的画作得相当不错,按他自己的说法,便是从小到大,除了正经的拳脚和课业,他其实学了很多无关紧要的东西,如今正好拿来逗宋灯开心。

他们一起画了一副江山图,宋灯在山水之间添了几户男耕女织,黄发逗垂髫的人家。

燕虞看了,心中满是柔情。

他对宋灯道:“其实父亲给我起过一个小名,叫做长安,后来,我便拿它来做我的字。”

长安。

宋灯在心中默念了几遍,突然便有些伤感。

虞者,安也。燕亦有安宁之意,再联合长安背后的寓意,燕虞的所有名字,都是止戈之意。可他偏偏身不由己,在死人堆里打滚几个来回,沾染了满襟血泪。

宋灯喊他:“长安。”

她当时想,就算燕虞的宿命与旁人对他的美好期望相讽,注定背道而驰。起码她会一直陪着他,哪怕只能给他片刻安宁,那也是好的。

所以如今,她越是不安,便越想见燕虞。

宋灯不过想想,叹了口气,便又拿起香囊,想要绣完最后几笔,错过了一旁水岫若有所思的神情。

到了晚间,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白日想起了同燕虞作画,宋灯来到书房,久违地想自己画上一幅。

她方才落笔,勾勒出马上人形,便听一旁传来奇怪动静,像是小石子打到窗棂上。

宋灯笔下顿了顿,抬头朝透着月光的窗户望去,却没看到奇怪的影子,好像什么都没有。

倒是水岫的脸色一下变得古怪。

宋灯注意到水岫神色,将她招到身边,不需要开口,便听水岫主动对她道:“小姐,是我白日里见小姐心情低落,便同阿满透露,说小姐有些想念燕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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