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夏琳。”
他又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跟不上进度就换个专业吧。”
“我会的。”
夏琳痛苦地闭上眼睛。
“你也要小心,王途远在调查你的过去。我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
“和你一样的目的。”
徐延冷笑,说完便按下了红色图标结束了视频。
结束了之后又是漫长的静默,三个躲藏着的女人从死角里走出来,围绕在他身边却不知该何时开口,该怎样开口。
第101章 欢迎加入‘拯救徐延小分队’
徐延的故事太抑郁了,放只一只即将生小猫的猫妈,微笑着昕然入睡
伊贝拉不知该说些什么,甚至不知该不该存在在这个空间中,或者干脆融化在空气里变成一缕烟雾逃走。
她想要去拥抱他,想要去亲吻他,想要告诉他那不是他的错。所有的所有,万事万物都不是他的错。是这个人间充斥着罪恶,不该属于程序员这种理性动物的罪恶。
想想看吧,性为什么不可以是女人博弈男人的筹码?而她又该如何才能去弥补他心中的黑暗空洞?
“你还好吗?”
京余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率先开口了。
“还好。”
徐延看起来疲惫不堪,对京余挤出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
“对不起,我浪费了四年的时间才在今天不得已让你知道全部的真相,我是一个很不地道的患者吧?”
“不会,有些创伤是需要时间,所以我之前从没有强迫过你,直到现在你必须去面对。”
京余摇头。
“你从电脑到手机,每一个屏幕都要贴上防偷窥膜。写程序的电脑要严格分开,每天用自己写出的杀毒软件查杀数十遍,并保持绝对断网,还有你对人的不信任……这些一直让我很奇怪,强迫症倾向,还有偏执和被害妄想并不是每一个抑郁症患者都会出现的症状,而现在我懂了。”
京余降下身体半跪在地上,仰头凝视着徐延的眼睛。
“你遭到信任之人背叛,而这种背叛十分恶毒又具有毁灭性。它不仅毁掉了你的第一次性经验还毁掉了你对自我的认知。最糟糕的是,它让你觉得自己也是一个背叛者。”
听到“背叛者”三个字,徐延对上了她的眼睛。
“你喜欢杜娅维,你与夏琳的事让你觉得自己从某种意义上背叛了她。正是这个想法使你认为自己肮脏。”
徐延别过眼去,伊贝拉瞧见他漆黑的睫毛湿漉漉地倒映在墨色瞳孔。
“是不是救赎者反而成为了你自责最深的理由。”
“你分析的很对。”
他哑然开口。
“你能继续当我的咨询师吗?我不想要别的什么心理系人,我不想要除了你们之外任何其他人的帮助。”
京余与白疏为难的互相对望了一眼,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此时刚好玻璃门外有人敲门,徐延从椅子上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情绪。
“我去看看什么事。”
徐延拉门离开了,自动合上的玻璃门哐当一响。他刚刚恢复一点精神就要再次运转起大脑,投入这庞大的网课工程。
伊贝拉注视着他的背影,心里的某个角落微微地抽搐着。做些什么吧,为他做些什么吧,无力感如绣花针细细密密雨点般的落在她的神经上,一份悠长绵延,难分难解的疼痛。
“学姐,你们能帮他的,对吗?”
站在她面前的一位心理系灭绝师太,一位人类学女神博士竟然同时流露出几分窘迫。
“心理师守则里规定了心理师不能和咨询者有双重关系。我们不能同时是他的朋友又是他的心理师。”
“那为什么四年前就可以……”
连她都替徐延着急,这完全没道理啊,最有能力最了解情况的人被这古怪的规定限制住而让徐延没办法得到最好的心理帮助?
面对伊贝拉的困惑,京余与白疏对望了一眼,最后决定由白疏向她娓娓道来他们三个是如何聚在一起的故事。
四年前,徐延刚从计算机系最有潜质的毕业生跌落到谷底。
大四的京余破例成为他的咨询师,她并不知道那个一直让徐延痛苦的原因,于是只能选择在每一次消极情绪来袭之际默默疏导。
京余知道这是治标不治本的做法,但陪伴也是咨询师的一剂良药。
当时白疏也还是心理系的白疏,京余告诉她她准备对徐延尝试一种不正式方法。由她们两个组成支持小组,无形之中建立起一个使他感到安全的小社交圈,帮助他再次找到意义感,和信任他人的能力。
白疏还记得,获取徐延信任的过程艰难而又漫长。
当时徐延有频繁的自杀愿望,所以她们两个睡觉时都不关手机,经常在凌晨接到电话而匆匆赶去男寝。京余有一次在安抚完徐延在离开男寝时正好被宿管阿姨抓住,她说自己是在男朋友的寝室留宿,但死都不肯说出是哪一号寝室。这件事情差点被闹大,最后还是心理系主任何旭亲自去领的人,京余也被记过处分全校批评。
徐延的情况时好时坏,有时可以连续三天不合眼坐在电脑前写程序,去年卖给公安部门的 Perseus 就是在那段时间产生的灵感。他有时还会心血来潮买一大堆东西,她们得经常花一整个周末联系淘宝客服退他从不同商家那里订的三十件宠物狗服装——因为他从未养过狗。这个阶段的徐延很大方,知道白疏喜欢 Byredo 的香薰蜡烛就从英国官网上订了五十种蜡烛送给她,但白疏只得谢过,然后再打越洋电话去退掉。
半年之后,徐延的情况终于逐渐稳定下来。他在毕业前就收到了几家公司的 offer,便挑选了一家开始了在社会的漂流。她们两人依旧定期与徐延聚会,直到他再考回南大攻读硕士。
“我们现在依然可以算作是徐延的支持小组,我也可以给他药物方面的意见,但是正规的心理治疗要求心理师与患者保持距离。”
京余撇下眉毛。
“和徐延建立起信任比较困难,这也是为什么一个固定的支持小组可能会对他更有帮助。其实有些咨询者需要的并不是对问题的剖析,而是陪伴和共情。但我和白疏也都不是三年前的大学生了,现在各自都有很多事要处理……”
伊贝拉脱口而出
“我可以陪他啊!”
两位大神学姐瞬间目光炯炯地盯着她,似乎早就等了这句话许久而正中下怀。
“欢迎你加入‘拯救徐延小分队’!”
京余学姐忍不住上前几步,张开双手紧紧拥抱了她。
“但徐延的问题还不只是抑郁症这么简单。”
挑战读者
徐延的症状全都按照严格的临床现象写完啦,有精神学或心理学背景的小伙伴有兴趣的话可以猜一猜他是什么问题。
如果你猜对了的话……
我也没啥好奖励的,要不和你拜个把子吧。
第102章 “人因恐惧而厌恶。”
送咖啡的是一位白皙的咖啡师,两杯咖啡的杯子与托碟随着他的脚步磕碰着终于送到了桌上。
林薇睁开眼睛微微叹了一口气,端起一杯漫不经心地搅了搅。
“何教授还真是狡猾。”
星期二的 The Specialty 咖啡店并不如周末一般繁忙,她听着小匙碰撞杯壁的声音,包围在液体之下翻搅起浓稠的漩涡。
叮当,叮当。
她极尽缓慢地将双唇贴在薄荷绿色的拿铁杯边缘,又极尽缓慢地喝了一口。
“我也觉得他狡猾。”
对面坐着的程明也端起咖啡喝了一口,他的镜像神经元被她操纵着释放出了一丝电流。
林薇满意地笑了。
“他知道我绝对不会去找你,所以把你派来给我当督导——山不到默罕默德这边来,默罕默德就到山那边去。”
为了让学术研究和一线临床连接的更紧密,何旭要求每一个博士生在做科研的同时也要在学校心理支持部门无偿为一些有心理问题的学生或教师提供免费咨询。林薇觉得自己属于一尘不染的实验室,而不是佛洛依德塌和计时器,与随便什么人进行那些于她而言毫无意义的散漫对话。这样的规定性任务她多半是能敷衍便敷衍过去了,但整个流程还是得要再走一遍的,比如督导。
程明爽朗地笑了。
“你可别看不起我,从澳洲那些年加起来我好歹还算有五年的临床经验呢,做你督导绝对够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