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惊扰天上人。
余心月错开印江涵的身影,走到她身后的男人面前,仰头看着他,“舅舅。”
印鸿飞星目剑眉,凤眼薄唇,英俊得有点刻薄。
他看着身前仿佛换了个人的漂亮女孩,面上闪过诧色,而后依旧是那副冷漠表情,“还知道给家里打电话?”
余心月眼圈渐渐变红,精致小脸漫上悲伤的神情。
没有乱七八糟化妆品的遮掩,她的美丽不加掩饰展现出来,低着头啜泣的时候,楚楚动人,任谁都会心软。
印鸿飞也心软了,以为小孩是在后悔。
也是,到底是没长大的小孩,在陌生城市里迷了路,还恰逢雨天,不知道心里会有多害怕。
没想到小孩吸了吸鼻子,糯着声音问“我舅妈呢?”
印鸿飞心口一滞——
我冒雨找了你一天,都快急疯了,你这没良心的就记得舅妈?
余心月低下头,小手紧紧攥着披肩。
衣上清香传入她鼻尖,让她莫名心安——是秦卿的味道。
她回头看一眼,秦卿也望着她,神情有些担忧。
不知道为什么,余心月心里漫上很柔软很柔软的滋味。
仿佛风乍起,吹皱一湖春水。
她从突然涌起的悲伤中挣脱,再次抬头,看着印鸿飞,染了泪的眼睛亮得像星辰,无比坚定——
“我想见舅妈!”
印鸿飞“……”
没良心。
不怪余心月乱了分寸,一想到能再见到季昭华,她的心都在颤动。
季昭华是她舅母,这时嫁给印鸿飞不久,正琴瑟和鸣。
与印家人的偏爱相反,她对看似一无是处的余心月更感兴趣,宠溺到时常让印鸿飞吃醋。
在季昭华的努力下,余心月几乎快要得到印家人的认可。
只差一点。
可惜所有的努力都因她难产而死化为泡水,甚至比从前更加惨淡。
“舅妈……”
余心月心中默念。
她前生唯一的罪,唯一的悔。
“她回娘家了。”印鸿飞没好气地回。
余心月恍然想起,这个时间点,舅舅和舅妈没有后来那么如胶似漆。
在她的记忆里,印鸿飞是个宠妻狂魔,但她忘了,在宠妻狂魔前,还有过一段追妻火葬场。
印鸿飞和季昭华是父母介绍,相亲认识。
半强制的婚姻,让心高气傲的印少爷一开始不怎么待见自己老婆。
不过季昭华也不怎么在乎他。
没多久,印鸿飞就被人美心甜的小姐姐不知不觉攻略,陷入爱河不可自拔。
然而季昭华因为他从前一系列作死操作,对他印象十分差,后来印鸿飞花了不少功夫才重新把人追到手。
现在正是印鸿飞正在作死的时候。
余心月心想,阻止上辈子的悲剧,就要阻止舅妈难产。
从根源上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季昭华和印鸿飞结束现在还是貌合神离的婚姻,毕竟,没有怀孕,就不会有难产。
何况印鸿飞他配季昭华为他生孩子吗?
他不配!
余心月对印家心中有怨,想到前生,连带着看这时的印鸿飞也格外不顺眼起来。
都说宁毁十桩庙,不毁一桩姻,她没想到自己刚刚回到从前,最开始考虑的事就是拆掉两桩姻。
印鸿飞也没有想到,低垂眉眼、泪眼婆娑的小女孩,心里不仅没有半点念他,反而在认真思考如何教唆他老婆和他分手。
第8章 2000
印鸿飞迈开长腿,走到秦卿面前,“谢谢照顾我家小孩。”
秦卿“客气。”
礼貌又疏离。
印鸿飞不知道秦卿身份,只是看她衣着气度,猜到她身份不一般。
他心里奇怪,余心月是怎么撞见秦卿的?看起来,秦卿还挺喜欢她。
余心月蹦过去,脚步轻快,飘逸裙摆像蝴蝶振翅。
连走路都像在飞舞。
“姐姐,我要走啦。”
秦卿“以后不要再乱跑了。”
余心月露出苦恼的神色,“不乱跑就遇不到姐姐了,可怎么办呢?”
小姑娘歪着脑袋,眼里还有星星点点的泪水。
琉璃色的眸子宛若浸在水里的宝石。
秦卿微微一笑,“我有时候会来这里。”
余心月弯起眼睛,笑容狡黠,像猫儿一样。
有了秦卿这句话,以后就可以免费蹭钢琴,还不用担心再和印家人吵架,跑出来就没地方住。
要是能偶遇秦卿和计傅,剪一下他们的红线就更好了。
简直计划通。
印江涵站在一旁,嫉妒得快要发狂。
站在秦卿身边,连她都自行惭秽,为什么这个村姑能这么自然,落落大方?
她偷看了眼印江涵,素日挑剔的男人,此时脸上也露出一丝欣赏。印江涵咬碎一口银牙,衣袖下手捏成拳,捏得指骨发白,显现几分狰狞。
谁比她强都可以。
可余心月不行,这个村姑,只该被她踩在脚底下。
“姐姐。”印江涵也站出来,学着余心月,热络地喊着,“我也能和姐姐一起来吗?”
反正余心月和秦卿没认识多久,关系想着也好不到哪去。
她能把余心月的亲外婆和舅舅抢过来,照样也可以争取到秦卿。
秦卿终于抬眸。
和余心月年纪相仿的女孩,长相只能算清秀,穿着精致衣裙,头发上别着的发卡都价值不菲。
一看就是娇生惯养出来的。
就是丑了点。
秦卿心里有了猜测,“你们是姐妹?”
“是的!”印江涵点头,以前她最讨厌别人问这个问题,不想和余心月扯上半分关系,现在却回答得飞快。
秦卿嘴角微勾,似笑非笑,“是吗?”
印鸿飞看出秦卿只正眼瞧余心月,对其他人则是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涵涵,心月,我们回去吧。”
可印江涵非要凑上去,再问“姐姐,可以吗?”
“可以。”
还没等印江涵高兴地说“谢谢”,秦卿招手叫来侍者,让他把入会要求一项一项读出来。
紫罗兰入会要求极为严格。
简而言之,顶层只招待顶级名流、高官巨贾。
印家是有钱,但比起光云这座大山,只算小门小户,连入会的门槛都没达到。
印江涵向来被家人捧在手心,从没在大庭广众下被人这么驳过脸。
一时间脸色通红,委屈得泪珠在眼里打转,求助性地望向印鸿飞。
印鸿飞拉下脸“小孩子不懂事,请小姐不要计较。”
秦卿点头,“公事公办。”
说完这句话,她看向余心月,眼里带了点笑,“校服还在洗,明天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余心月“恩!姐姐真好!”
秦卿揉揉女孩柔软的发顶,“那就听话。”
灯火烁烁,素来冷淡的眼里,只装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
等坐到车上,印江涵低垂着脑袋,小声啜泣起来。
哭声哀哀怨怨,楚楚可怜,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
印鸿飞被她哭得心烦意乱,“哭什么哭?”
“为什么……姐姐可以,我就不行。”印江涵心里不服。
她哪里比余心月差了,凭什么那女人当众羞辱她?
只不过早认识几小时而已,为什么那人这么针对自己、袒护余心月。
肯定是村姑说了她的坏话,一定是这样的!
印江涵心里认定这条结论,看向余心月的眼神更加不善。
目光阴冷,像条毒蛇。
而她心里所谓的“村姑”此时正偏头看着窗外。
余心月打开车窗,夜风一下子灌进来,吹起她乌黑的长发。
车外万家灯火,路灯温暖余晖照亮前路,女孩瓷白的脸照得更加细腻温润,像是晕着层朦胧的光。
“关了窗。”印江涵说。
她倒不冷,只是喜欢和余心月对着干。
余心月拿起车座上的随声听,耳机一塞,不给印江涵一个眼色。
印江涵急了,伸手过来抢,“这是我的东西!不许碰!”
余心月挑眉,一笑“你的东西?”
鸠占鹊巢占久了,就真以为这是自己的窝吗?
余心月随身听拿到另一只手上,冷冷看着印江涵,像盯着一个小偷。
“这不是我的东西吗?”
印江涵见抢不过来,使出杀手锏,“舅舅,你看看她!”
印鸿飞最烦她们吵吵闹闹,跟雀儿一样在耳边嗡嗡,烦躁地拧起眉,刚要训几句,就听后座小姑娘开口“大家都是一家人,你的东西,难道不是我的东西吗?我拿起用一用,都不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