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语间,星楼已经恢复秩序。
宁连丞见众人皆已妥当,又有合围而来的架势,便道,“大家都归位吧。今夜辛苦,还需警惕,不能大意。”
看弟子们纷纷点头称是,干劲冲天,又侧首相询道,“那我们走罢?”
陆嘉渊挠挠下巴,“大师兄,雪这么大,大师姐还一个人在外头呢,若是遇上妖……”
“那妖怪可就危险了。”席墨粲然一笑,“师兄快去找师姐吧,我同陆师兄一起回去就好啦。”
宁连丞忍俊不禁,朝旁边那群妖修再望一眼,就点了点头,“路上留心陷阱埋伏,据点再会。”
他一走,余其便瞬间没了影儿,捉都捉不住。
“难为小蘑菇了。”陆嘉渊就道,“但是不得不认,余家人御兽确实天生一套啊。而且越是稀奇古怪,越喜欢与他们作伴。”
又心有余悸道,“我同他初识那天是奔着采菇子去的,结果顺着拔出来一个活生生的人,你能想象我的心情吗?”
席墨深表同情。
陆嘉渊冲那几名镇守弟子招招手,率先领着席墨出了楼门,走进不远处的樟木林子。他一个响指,平地起了股小旋风,将地上积雪吹开一片,露出些模糊不清的断纹来;又转转手腕,再屈一膝,摸出珠笔就地描起了阵法。
“你是看不出来,小蘑菇当真了不得,论天资快和小师叔有得一拼了。”陆嘉渊勾着灵纹,仍喋喋道,“闲来无聊时我们测过,如果埋在地里不冒头,他最长时间能闭气五天五夜不出来。”
席墨颔首微笑:可以看出来,你们闲时真的很无聊。
待这传送阵启了,妖修也陆陆续续运了过来,陆嘉渊就深吸一口气,“接下来我们还要过这么四个阵。最后传到据点时,你大概会晕得转圈圈。不过这已经是两地间的最短路径了。如果不是要带这么多人,我们一般都不会用阵法开路的。”
席墨就睁大眼,“若是晕过了头,我可就捉不住鱼了。”
陆嘉渊当即失笑,“不行,就算为了我的饭,也得把你护周全了。”
席墨乖然入阵,一仰头,却觉这夜雪终于要停了。
一抹渐盈月皎皎印在天边。
正似翦雪裁冰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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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蓬莱论坛-
【爆】通宵的旁友有眼福了!快来看我们扬州前线的花灯[图片][图片][图片]…
1楼:卧槽大师姐牛皮!!!
2楼:震惊,仙派首席美少女竟对魔宗妖人做出这等事!
3楼:显微镜女孩扣糖吃~金珠铜矿?见者吉祥![图片]
4楼:楼上没应援词生造可还行。我金玉良缘,天造地设,岂容你辈乱嚷?[图片]
「回复:弱者!惜墨如金你懂不懂?」
「回复:谐音梗犯规!」
5楼:不管!珠联璧合!都看这个角度!我吹爆![图片]
6楼:楼上几个怎么回事? 请圈地自萌不然 @管理员 全部叉出去处理
7楼:谁@我?啧,你们这届不行啊。搞什么圈地运动,自信点,我全都要。完毕。再乱@封楼处理
第64章 声名水上书
午后日脚洒洒,稀光攀枝而过,勾得枝间薄霜若绡帘披拂。
席墨放下叶子牌,打了个哈欠,“师兄,不玩了?”
“玩不了玩不了,再这么下去底裤都要输了!”陆嘉渊咽下一口残茶,漱了漱牙,站起身来伸了懒腰,“哎?今天居然格外太平啊。”
席墨颔首,“可能扬州的妖修都给关到这里来了吧。”
陆嘉渊不由开怀,“前日确实收获匪浅。要是昆仑的人都能这么一把把抓来,倒也美妙得很。”
就有弟子前来通报,“陆师兄,门口有一位老丈,说是崔家来的,有事求见大师姐。”
崔仰晴从与宁连丞一同到了据点,就待在房里再没露过一面,只不时有霍霍磨刀之声传出屋外。弟子们在廊中行走时就谨慎异常,压根都不敢往那屋子跟前凑的。
陆嘉渊看了席墨一眼,为难一笑,“宝贝师弟……”
“知道啦。”席墨干脆应道,起身往楼上走,很快停在一扇门前。
“师姐,有人找。”
静了一刻,磨刀声停了。崔仰晴开了门,平静地下了楼。
席墨跟走一路,在中庭见到已被请进来喝茶的崔策。
“姑娘。”崔策起来行了一礼,“姑娘前日走得匆忙,二爷尚有许多体己话未说。若是仙派允许,姑娘可否行个方便,同老仆一道回府?”
“策伯,我既见过阿爸,便当此间事了。往后若有机缘,自会再见。”
“姑娘,二爷说既然回来了,就多住些日子吧。”崔策说着,眼眶潮红,“再等上一回,您或许就见不着啦。”
崔仰晴一时默然。
宁连丞正入中庭,这就走到她身侧,“师姐,要不要我陪你同去。”
崔仰晴仍不作声。
陆嘉渊忙道,“家人难得相聚一回,大师兄大师姐放心去吧!据点先交给我们好了,有什么消息都会尽快传到崔府的。”他眼睛一溜,一把将余其揪了出来,“或者也可以将小师侄一并带走。这样青州联系你们的时候,也方便一点。”
余其一万个不情愿地撇嘴。
崔仰晴道,“无妨,不出半月他们也都来了。”
宁连丞半屈一膝,笑微微看着小孩道,“余其,你要同我们走吗?”
余其垂了头去,左脚很是勉强地蹭地回转。
宁连丞了然于心,“崔府离延陵城很近,到时候你师父来了,大约会直接到城中与我们汇合。”
余其倏而抬首,眼睛亮了,“石斛?”
他声音软糯,口齿不清。
宁连丞就点点头,看小孩抱着脑袋,兴高采烈地往楼外跑了。
陆嘉渊拊掌赞叹,“大师兄高招!”
宁连丞浅浅一笑,又道,“师弟,你也一起来吧?”
席墨知道这约莫是还用得上自己的意思,便很是乖觉道,“好啊师兄。”
路上宁连丞请崔策与四人同坐,道是想再了解一下扬州的事情。
崔策就长叹一声,“老仆自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因着天边赤芒愈炽,在白昼也能印出几分血色来,东陆渐是谣言漫天。
有说那赤星里蕴着一只妖魔。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从天而降,掌握星辰碎片,降下血光之灾。
又有说这是天破之征。鬼界将开,蓬莱将沉。仙派已经着急忙慌地往九州搬了半数家当,三个据点就是明证。
关于仙洲沉没的传闻,一度使得一些风评倒向了魔宗。
说不如就借着星符与妖族打好关系。到时候昆仑屏障一起,将鬼全部挡在外头,自可保得一线生机。
部分世家既失星符,犹豫之间,便起观望之态。
至此,崔策又是一声叹息,“但是诸位放心,二爷早有表示,无论如何,崔家都誓与清虚共存亡。”
“策伯宽心,蓬莱不会覆没,鬼灾也不会蔓延到九州。”宁连丞温然而笑,“此次十方家主若能齐聚,也算是给仙派正名了。”
崔策苦笑,“公子不知,那魔宗之名,确实因着赈济旱灾之事挽回些许。”顿了一顿,眉壑越深,“但有人说趁火打劫,也有人说两厢情愿。又总将仙派拉来比较,最后道是,一而二,二而一。虽是各不相谋,却皆别有用心。毕竟谁都不会平白无故给好处,上赶着作白送的买卖。”
“不分皂白,皆人云亦云之辈。”崔仰晴漠然相应,“魔宗所求唯有星符,九州存亡不过隔山观火。”
“是啊,妖人管杀不管埋,他们在乎的只有手中利。”席墨轻声接道,“我们却要在意声名之事,为此所兴,亦为此所累。”
宁连丞若有所思,“为名为利,皆有掣肘。但救世无疑是正确的路。此次倘能重闭封印,不论何方成见,都会有所改变吧。”
席墨想,真的有所谓正确的路吗?
他足底暖意渐起,着眼一瞥,见余其已在脚边蜷成一团睡熟了。那地蕈正盖在自己靴面,睡姿竟如人般舒展。
又在路上行了一个昼夜。待车停在崔府门前,崔策当先同门房吩咐几句,这就带着众人进了西跨院。
院中积雪扫得一干二净,此时摆了几张老花梨的条桌。桌上叠着各式锦盒漆匣,皆散着冷幽幽的木樨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