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务繁忙?你一个边将在栎阳哪来的那么多公务?”
“这不是一众挚友相邀,不好推脱吗?”
“挚友,你哪个挚友?你哪个挚友没成家立业了?别人家的孩子都会打酱油了,你可倒好了,媳妇儿在哪都不知道呢?”
“母亲说的是,可我今天真的有急事要出门。”
“和狐朋狗友厮混算什么急事?今日你也别乱跑了,我邀了王夫人过府打马吊,她的侄女巴家二姑娘也跟着一道来了。府中也没什么同龄之人,你作陪巴家二姑娘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母亲我今日真的得出门。”钱天和一晃便御着轻功直接翻出了府。
徒留下钱姜氏一人在后面念叨得起劲“这个不孝子,二十好几的人了就是不娶妻,也不见去什么秦楼楚馆,活脱脱的怪胎。”
泼辣的妇人,一开始是极为气愤的,可越想越偏的思绪让她害怕。
自己的儿子莫不是个断袖吧?从来也不见他和什么姑娘要好,整日就喜欢和男人泡在一起。
心想着自己再也抱不上孙子的钱夫人顿时对一会儿的牌局失去了兴趣。
宛矜玥今日穿了一身藕荷色的厚袄裙,外面披着那兔毛大氅,手中还揣有烧得正旺的手炉。
雪已经停了,慕心刚将这油纸伞收起,便望见了那街边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年轻将军。
轻功出逃的钱天和并未来得及披大氅,他甚至连件薄斗篷都没带出门。
双手已冻得青紫的他偏偏又不好在心爱的姑娘面前表现出什么,男子强行使自己望起来正常的模样早已被宛矜玥看在了眼里。
这木头,约莫不是被冻傻了,这手手脚脚都有几分摇晃。
好不容易憋住笑的小丫头,一把将自己怀里的手炉递了出去。
“我今日穿多了,手炉又烧得过旺,手心都捂出汗了,你帮我拿一会儿。”
他木楞愣地接过那精致的小玩意儿,今日宛姑娘的手炉,还真是暖和。
青紫的双手遇上了火热的铜炉,本已快没知觉的双手瞬间温暖了起来,然后便是钻心的痒,刺心的痛。
冻麻了的时候不能立马烤火的,自己这双手这几日约莫是不会好过了。
他紧了紧手中的暖炉“久等了吧,今日府中出了点状况,耽误了一会儿。”
“我也是刚到,这雪刚停,我们还是抓紧去梅园吧。”
两人在前面说笑着,慕心一手提着食盒,另一手拿着油纸伞在后面跟着。
郡主此前对宛家公子颇为上心,近几日好似又更喜欢和这钱将军一同玩乐了?
这两人一个俊美无比,一个年轻有为……放在其他世家小姐身上皆是良配,可国师大人分明对这妹妹非同寻常。
要是自己能去国师大人面前……眼睛珠子转得飞快的小丫头心中正想着如何讨好这府里的一把手,丝毫没注意到这梅园已近在眼前。
宛矜玥跳脱地跑进了梅园,钱天和大步紧随其后,慕心则在附近寻起了石桌石椅,这冰天雪地的,郡主也不知道是图什么?
她将石桌上厚厚的积雪扫落,将食盒等物放置在了桌上。
那赏梅玩雪的二人则在不远处认真地堆起了雪人。
“你手下是不是曾有一亲卫名曰齐飞文?”
“是有这么个人,不过已经失踪许久了。”
“此人还活着,他说他见到了萧轩宇,就在姜姐姐出嫁那日。”
手中本拿着梅枝的钱天和闻言扳断了那小指粗的枝杈,他掏出匕首修整着断枝,被扯下的梅花给那已成形的雪人做了眼睛,那光秃秃的枝杈被匕首截断,成了雪人的双手。
“他还好吗?”
“约莫不太好,面容应是被大火毁了一半。”
“人活着便好,多留意总能找的。”
梅园的花还未全部绽放,故而来梅园踏雪赏梅之人并不多,两人又停留了半个时辰,吃了些许甜糕方归。
三人缓缓行走在这茫茫白雪中,一个瘦弱的小丫头只着单衣跪坐在雪地之中,她的头上插着数根稻草,是自卖为奴的良家女。
“丫头是要卖身为奴?”走在前面的宛矜玥已然比慕心先一步走到了小丫头面前。
“贵人,我家中已无活人了,这大雪天靠乞讨过活终究不是常事,还请贵人收下我吧,当个粗使丫头给口饭吃就行。”
神色麻木的瘦弱丫头在宛矜玥开口的瞬间便变得鲜活起来,她的语气中充满哀求。
“你叫什么名字?”
“拜谢贵人收下奴,奴无甚姓名,贵人给奴赐个名字吧。”她竭力用双手捧了一大捧雪糊在了自己的脸上,原本脏污的面容被雪粒洗净,那是一张蜡黄枯瘦的脸。
“贵人瞧,小人身子康健着呢,牙口也齐整。”宛矜玥望着面前动作迅速的丫头,几分心酸涌上了心头。
沈开济找的人,果真靠谱“你以后便叫雪晴吧,以后叫我郡主便可,不用一口一个贵人了。”
“多谢郡主。”
第85章 势乱
眼望着时候不早了,年轻的男女在枯树下道了别,本就是为了给雪晴找一个合理身份才相邀出门的二人各自回了府。
厚重的木质食盒在蓬头垢面的丫鬟手中显得有几分滑稽,慕心拿着那闭合的纸伞神色恹恹的慢步跟着。
郡主何时这么好心了,素不相识的乞丐都要养在身边了。
阴雨绵绵的皊州城中,那大战过后的废墟已被清理了个七七八八,不少四散躲藏的民众也回到了家乡,参与了重建。
一座又一座临时的茅草屋被搭起,医馆、染坊、酒坊……皆陆陆续续营起了业。
几个南洺打扮的客商在那茅草搭成的烟花柳巷中流连着,这两国贸易刚刚恢复些许,这胆子大的数人便带着那南洺特有的冷淞茶越了境。
连月的征战,这市场上的冷淞茶早已消耗殆尽,大赚了一笔的众人开始日日窝在这软香红玉之地过起了醉生梦死的日子。
大草屋固然简陋,可这软玉阁小娘子的腰软得紧,身居草屋也胜过这瓦房厅堂。
软玉阁东侧,扭到腰的护院老李正在井边上静坐歇息,靡靡之音阵阵,他如同往常一般起身回了软玉阁。
是那喝酒闹事的醉鬼,老李上前一掌劈晕,那穿着玄黑直缀的男子就这么被扔出了软玉阁。
又是这小子,都来纠缠七八日了,付不起什么银钱也不叫姑娘,只是赖在这软玉阁问别的客人讨酒喝,喝醉了又要闹事,真是个怪人。
怨气连连的老李揉了揉自己仍在酸痛的腰,他心里只盼着,这时候可别出什么大状况,不然他这身板今日也许便得折在这儿了。
西侧被包下数日的草屋中传来了阵阵尖利叫声“杀人了。”老李咬紧牙根,三步并两步的冲了过去。
和他一同直冲进去的,还有软玉阁今日当值的其余五名护卫。
大圆雕花桌上赫然放着那圆滚滚的滴血之物,那横死的富商双目仍睁,翻着三白眼,目睹一切早已吓傻的粉衣女子则抱着那易碎的瓷瓶眼含戒备的望着他们。
软玉阁有人横死,身首分离,甚是血腥,见了热闹的众人总是愿意宣扬一二,南洺茶商身死温柔乡的事当天夜里便传得沸沸扬扬。
饶是这皊州知州夏成仁再想阻拦消息也来不及了。
两国战事刚歇息不久便出了这档子事,反应奇快的夏成仁立马将此事快马密奏了朝廷。
加强城中巡逻,联系南洺客商,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夏成仁依然没能阻止接二连三出现的各类意外。
不过十日时间,这皊州城已先后有七名南洺客商先后殒命了。
这好不容易和平了几日的皊州城再次陷入了混乱中,那城中剩余的南洺商人坚称这崤东国对南洺人有敌意,否则这好端端怎么无端横死了这些人。
南洺边城的护城卫队更是集结整齐,对这仍泛着焦黑的皊州城虎视眈眈。
在栎阳府逗留了许久的钱天和一行人快马加鞭赶回了皊州城。
“雪晴,去大厨房要一些小鱼干,记得让厨房的师傅加一点辣椒。”
宛矜玥抱着云媱从屋里走了出来。
雪晴则分明望见,这黑猫在听见小鱼干之时双眼放了一束金光,应声称是的小丫头手脚麻利地去往了大厨房那边。
慕心在那早已无甚绿叶的葡萄架子下静坐着,郡主日益器重这乞儿,自己这个大丫鬟愈发不能近主子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