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是个阴天,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钱天和起了个大早,去找了正在操练的萧轩宇。
“萧百户。”钱天和站在操练场旁边向萧轩宇招了招手。
军营里,上下级之间,还是得称呼官职,称兄道弟容易产生闲言碎语。
“钱千户。”萧轩宇小跑着,转眼便到了钱天和面前,行了军礼。
“我有点私事和你说,宛姑娘现如今在军营,扮了男装,当了我的亲卫。”
“我最近有些事情要忙,不方便带上她,还请老弟能照拂她一二。”
萧轩宇闻言一愣,这宛姑娘不是不喜欢钱天和吗?现如今这就是怎么了?
离得太远,所以想念他的好?
“今日便把她调来我这边吧,我想办法让她单独住,实在不行,把我的营帐让给她。”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钱天和望了望乌云密布的天空,风雨欲来。
宛矜玥听着钱天和的话,他要把自己调走?心下顿时有了几分猜测。
他有很危险的任务,不愿带上自己。
宛矜玥并未多问,利落地收拾了些衣物,便去了萧轩宇那里报到。
衣物是以前钱天和穿过的,宛矜玥找了伙房的厨娘帮忙改成了合适的大小。
诈降计划一步步执行着。
皊州军中,钱、李二千户因为作战计划和物资分配问题,和统帅叶将军发生了争执。
差点发生军变。
随后便传出,叶承平有意收买二人亲卫将其截杀。
再然后便是一封书信送到了平元忠手上,皊州军钱、李二千户有意带兵归降南洺,并提供夺下梦苏桥的重要军机。
平元忠看着手上的书信,这叶老头,诈降还弄得挺完备。
平元忠拿起毛笔,迅速写了回信。
不过短短七日,军中仿佛瞬间分成了两派,一派支持钱天和,一派支持叶承平。
而萧轩宇及其手下,早早便被派往苏门县执行任务去了。
那是一个乌云密布的夜晚,还夹杂着阵阵冷风。
钱天和一行人头顶黑云,打开了梦溪县的南大门。
一股千人数量的南洺军趁机进了梦溪县城。
“平将军。”钱天和恭敬地下了跪,手上拿着的,是梦苏桥的布防图。
李乘风紧跟其后,跪姿同样的标准。
平元忠接过了布防图,他对这钱天和是欣赏的。
有头脑,有能力,比那靠着小技巧混迹军营的李乘风可强多了。
只是这个鬼头,把注意打到自己身上,感觉便不是那么好了。
一行人迅速奔往了梦溪县的北门,从那里出去,便是梦苏桥。
梦苏桥是皊州真正意义上的南大门,只有穿过了梦苏桥,才能进入皊州腹地。
某种意义上,它也是整个崤东的南大门。
平元忠知晓这是诈降,也清楚前面有着陷阱等着自己,但该做的戏,一点也不能少。
一行人在梦溪县北门停了下来。
平元忠煞有其事的打开了钱天和献上的所谓布防图,看似认真的研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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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叶承平带着自己的亲信部队百余人乔装成了南洺军,偷偷潜入了在皊州城周围的南洺军营。
这皊州军里有李乘风,这南洺军里却也有祁阳平。
祁阳平是三年前打入南洺境内的细作之一。
三年时间,他在平元忠手下征战勇猛,晋升极快。
已经能接触到这平元忠的核心幕僚团。
此前南洺军一千人奔袭皊州城的计划,保密级别甚高,只有平元忠和南洺皇帝两人知晓。
故而祁阳平并没能及时传回消息。
而这次,有了祁阳平提供的南洺军营分布图,叶承平顺利地找到了南洺军粮草库存处。
平元忠是个极为狡猾的人,南洺军的军粮分五地摆放,叶承平派了十个人两人一组,分头前往了粮仓。
他们将磨得极细的磷粉撒在了粮仓里,而后迅速撤退五十步,再将燃得正旺的火折子掷入其中。
火光冲天。
南洺军营乱了。
第36章 小胜
叶承平带着人趁乱奔向了主帅营帐。
今日平元忠肯定会亲自出马,但南洺军的副帅敖永望应该坐镇军中。
敖永望是南洺的老将了,算是平元忠的恩师。
要不是他年纪太大,军营事务有些吃力,这次的主帅很可能会是敖永望。
叶承平此次的目标正是他。
平元忠年纪尚轻,再沉稳也有想不到的方面。
可敖永望不同,他是征战多年,且安稳长寿的老将,最不缺的就是这心思缜密。
借着诈降的事,把这敖永望解决了,往后和平元忠交手就会容易许多。
敖永望今年已经七十整了,寻常老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多少有些眼花耳聋、腿脚不便。
但他不存在这些问题,就是这战场旧伤一到变天的日子就疼痛难忍。
外面怎么闹哄哄的,莫不是元忠那小子今夜不顺利。
敖永望正挣扎着想要起来,营帐外值班的亲卫便贴心的进来了。
疼痛缠身的人,注意力有几分下降“外面这是怎么了?”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蛾子扑翻了灯油,燃着了营帐的小事。”
年迈的敖永望终于发现了事情有点不对劲,但匕首已经刺入了他的后背,直穿心脏。
叶承平敬重他的才能,给了他一个痛快。
南洺军营已经彻底乱了。
他们又趁乱杀了几位品级不低的将领,之后便匆匆出了军营,躲进了梦溪县东边的安月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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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爆炸声响起,梦溪北城墙上砸下了一个又一个带火的酒坛。
钱天和一行人快速后撤,受的都是轻伤。
两边原本安静的民居里,迅速出现了一支人数可观的队伍,他们手持皮盾,阵列整齐。
钱天和带着百人亲信火速撤到了盾牌之后。
盾牌后方,是一排弓箭手,弓箭手旁边是一个手持火把的士兵。
火把接二连三的点燃,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毁灭。
一支又一支带火的箭羽射向了平元忠一行人。
城墙上的酒坛仍在往下砸。
易燃的酒,碰上了燃得正旺的火。
平元忠第一次这么狼狈。
李乘风的情报有误,皊州军诈降的埋伏,并不在梦苏桥。
平元忠当即决定从梦溪县北门出,跳下洺水,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为了引诱平元忠上钩,这梦溪县的北城门是大开着的,现如今虽出现了不少士兵,却也算的上这包围圈的薄弱之处了。
上千人的队伍,冲杀到这洺水边,已不足十人。
平元忠带着满身血迹跳入了洺水,仅存的亲信在帮他抵挡着弓箭手的暗箭。
李乘风向来是个惜命的,眼看局势不好,立马就举手投了降。
他外戚的身份在明面上,钱天和本就不想伤他性命,这种身份若不好好审问拿出实证,以后会埋下无穷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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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元忠水性上佳,夜半的洺水有些冰冷刺骨,减慢了他的逃亡速度。
但他依旧逃了出来,他顺着洺水的流向,在皊州城东北方向上了岸。
他望了望南洺军营方向,黑烟缭绕。
这次的亏,吃大了。
头发已经散了,湿哒哒地黏在脸上,狼狈,前所未有的狼狈。
吃了亏的平元忠随意的抖了抖盔甲上的水。
重新打起精神,走向了南洺军营方向。
无论战局有多糟,主帅的信心不能散。
粮仓被烧,副帅敖永望身死,除此之外还有八名中级将领被杀,四名被重伤。
士兵们垂头丧气的互相望着。
平元忠披头散发,浑身狼狈的回到了军营。
他身上的水已干了大半。
敖永望的尸体已经凉透了,平元忠回营之前,并没有人发现其被暗杀。
当平元忠刚刚踏入军营的那一刻,他首先想到的便是自己年迈的恩师。
那么大的事,他没有出来主持大局?
平元忠大步走向了敖永望的营帐。
一把匕首还在其后心插着,血并没有流出多少,人已气息全无。
平元忠揽了揽自己的头发,跪姿端正地给敖永望磕了三个头。
花了一刻钟简单梳洗过后的平元忠又恢复成了往日的威严模样。
他指挥着士兵清点伤亡,整理粮仓。又写了两封加急信,一封给南洺皇帝,另一封前往南洺边境处征用粮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