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鸯并(10)

宛矜玥现在可没心思搭理这事。

钱公子顶多能看见肚兜的一角,只要他不说出去,这事根本不是大事。

现在的大事是,查明那天晚上,船为什么会着火。

家住栎阳府?秉明家父?看来大家很顺路呢。

宛矜玥已经恢复了身体知觉,左手小臂有木板固定,疼痛一阵阵传来,多半是断了。

她又活动了双腿,能动,双腿应该只是皮外伤。

宛矜玥缓缓闭上了眼,看似是在闭目养神。

“媱。”

“我在。”

“你什么看法?”

“那船上防水的桐油有问题,里面掺了其他的东西。”

“还有呢。”

“火燃起来前,没听到声音,动手的肯定是船上的人。”

“还有就是,郡王应该被人下了药,他没有挣扎迹象。”

“那范围又小了不少呢。”

“我建议你从朝堂入手。”宛矜玥缓缓睁开了双眼。

旁边的白夏,正沉默的缩在马车的一角,发着呆。

又过了两天,一行人走到了岚州洛县。

这期间,宛矜玥一直很少说话,除了吃饭睡觉,便只会坐着发呆。

其实她偶尔也会和云媱聊聊天,只是旁人不知道罢了。

洛县的官驿里,钱天和带着小厮钱左,宛矜玥和丫鬟白夏,正沉默的坐着吃晚饭。

他们一行四人,今晚要在官驿修整一日,明日晌午再继续赶路。

“钱公子,离中秋还有几天?”

“还有十八日。”

“钱公子有纸笔吗?我想给家里写封信。”宛矜玥仍然淡淡的“待会我有些事和钱公子说。”

钱天和一愣。他救到宛矜玥时,宛矜玥正一身小厮打扮。

十岁左右的小厮,一般不是家生子,便是没父没母的孤儿。

前者一早便被钱天和否了,要是家生子,安心做丫鬟不就好了,何必女扮男装呢。

钱天和一早便认定,这位宛姑娘定是由于生活所迫,才会扮成男子。

可她现在说她要给家里写信?

钱天和带着满满的疑惑,和宛矜玥一起走进了他住的客房。

经过多日的相处,宛矜玥也看明白了,这钱天和多半是个正派人。

举止有礼,注意距离。

“我是瑾州颍郡王家的三姑娘,扮成小厮陪父亲回都述职。”

虽然宛矜玥尽量使自己看上去平常一些,但说到父亲二字时,宛矜玥还是不可控制的颤了音。

“钱公子之前和我说的事,我深思过了。”

“女儿名节的确事关重大,但只要钱公子三缄其口,此事断不会被外人知晓。”

“我没有看不上钱公子的意思。但一来我二者年纪悬殊;二来小女子此生想找个两情相悦之人。”

“你我二人萍水相逢,我感念钱公子的救命之恩。”

“但恩情终究只是恩情。”

“在下明白了。”

钱天和的情绪在短短半刻钟的时间产生了巨大起伏。

她出身不低,钱天和多了几分轻松,父母那边,不是那么难以交代了。

她不愿和自己有牵扯,钱天和却不知自己为什么这么难过,就像是冬日里突然被扔进冰窖。

拿到纸笔的宛矜玥,当晚便写了两封信。

一封送往栎阳府颍郡王府,一封送往瑾州颍郡王府。

转眼便到了八月十四,钱天和一行四人,总算到了栎阳府。

从栎阳府的北门进来,容平大道两旁种植着整齐的高大银杏。

叶子在秋风中缓缓下落,目之所及处,满地金黄。

“钱公子,就此别过,救命之恩,自会相报。”

宛矜玥走下马车,面带薄纱,向钱天和辞行,她的左手仍用木板固定着。

那句宛小姐,我送你回去吧。卡在钱天和的喉咙,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宛小姐带上白夏吧,我一个男子。带丫鬟回去难免被误会,再说,白夏本就是为了照顾你买的。”

宛矜玥微微点头表示同意“钱公子,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钱天和望着越走越远的女子。

心中不禁感叹,宛小姐的后会有期是客气话,自己却真的希望能后悔有期呢。

宛矜玥乘坐的马车,被小厮钱左就近贱卖给了城中店家。

栎阳府不许策马奔腾,钱天和牵着马,带着小厮钱左慢慢地走回了家。

现在的栎阳府颍郡王府,其实就是当年的安国公府。

当年安国公一家被流放,先皇便将原来的安国公府赐给了宛泽斌的父亲。

宛家长期居住瑾州,这栎阳府的宅子平时只有一个老管家,几个看门人。

这宅子除了每逢三年述职有人一住,便只有宛家人去世,才会有人来。

因为宛家祖坟,在栎阳府西郊。

第13章 真相

四年前,宛矜玥的母亲去世,是宛泽斌带着儿子宛子阳一路护送。

这一次,宛子阳孤零零地带着父亲妹妹的贴身之物,快马加鞭,终于在中秋节前一天,赶到了栎阳府。

他从瑾州出发时,宛矜玥报平安的信还未到。

一身素衣,面带薄纱的宛矜玥,刚走到颍郡王府门口。便听见了哒哒的马蹄声。

那是一匹白马,马旁边走着的,是一身素衣的宛子阳。

“兄长。”连日来抑制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口。

宛矜玥带着哭腔,顾不上左手小臂有伤,径直扑向了宛子阳。

“三妹?”宛子阳声音微颤,嗓音沙哑。

宛矜玥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兄长眼中充满血丝,面容疲惫。

他好像突然就长大了。

两兄妹带着重逢的喜悦,和父丧的沉重,互相依靠着,走进了颍郡王府。

秋风瑟瑟,万物寂寥。

刚回到家的钱天和,行装都未收拾,便听说了,瑾州回都述职的大小官员路遇恶匪,幸存不过十之一二。

一路上宛姑娘一身素衣,原是在守孝啊。

钱天和突然有些恼,自己真是个榆木疙瘩。

宛矜玥简单和兄长陈述了连日来的遭遇。

只是被钱天和撕了衣裳这一段,被略了过去。

“玥儿这两天,先安心休息吧,事情只要有鬼,总是能查出来的。”

宛子阳看着一身素衣的幼妹,还没满十岁的女孩,懂事镇静得让人心疼。

四年前,母亲去世后,三妹便变了很多。

以前很爱撒娇的,后来,便只剩懂事了。

也是从那时起,三妹的仪态家教,在瑾城同龄女子中,一直算是拔尖的。

宛矜玥注意到了兄长的凝视,那眼神中,是心疼。

“兄长也早些歇息。”

宛矜玥带着白夏,匆匆地回了落脚的院子。

这院子名叫丹若,里面种着大量的石榴树,因此得名。

中秋已到,丹若院里满是落叶,石榴树上唯有的几片叶子,在悲风中,发出哗啦啦的声音。

这次宛矜玥回都,因为男装的原因,并未带丫鬟。

这白夏,也不知道有几分靠得住。

“白夏,你怎么会来当丫鬟,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白夏看了看自己的主子,心里却有几丝激动。

二十天了,主子第一次和自己说那么多话。

“家里没有其他人了。”

“父亲之前是泥瓦匠,帮别人起屋子的时候,没留神,摔了。”

“落下了残疾,母亲便改嫁了。月余之前,父亲害了风寒,没挺过去。”

“我便想着出来当个丫鬟,只求能有口饭吃。”白夏说起这些时,并无多少伤感之意,就好似在说,别人的故事。

“姑娘,这是我的卖身契,钱公子让我给你的。”

宛矜玥接过白夏手里的卖身契,默默折好。

“你以后就睡偏房,我有事会叫你的,我不习惯有人贴身伺候。”宛矜玥只觉得浑身奇累。

连日的赶路,父亲的身死,未查明的真相……一个又一个大石头压在宛矜玥的心头。

这二十多天以来,她从没有一天睡好过,饭也只是随便吃两口。

好不容易回到了家,有了兄长可以依靠,宛矜玥罕有地睡了个好觉。

崤东国自大盛朝以来,改三年守孝为三月,提倡民众薄葬。

发展到了如今,无论贵贱,葬礼皆从轻从简。

按理说,崤东国重视孝道,这薄葬实在是对先人不敬。

但真正实施下来,很多人都从中尝到了甜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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