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护车,救护车!”赵澈颤抖着手指按下了数字。
接通。
这是赵澈最不想拨出去的号码,每次的接通都代表着生命的危在旦夕,并且是自己最为亲近的人。
赵澈挂完手机的三秒后,觉得就这么等着不是方法,取了李倾腰带上别着的大门钥匙,骑上电动车就奔向了李倾的家。
4.
李倾头痛是因为后脑的伤,他不是第一次见李倾头痛欲裂的样子,但从来没有这么强烈过,平常疼起来吃一片药睡一会就能好,可见这药对李倾的病有多么重要。
赵澈把电动车的电门拧到最快,连拐弯都没有慢下来多少,走路需要十分钟的路程,赵撤骑车两分钟就到了。
来不及支上脚架,就这么把车甩在巷子的正中央,掏出钥匙链一个个去试,一个,不对,两个,不对,三个,不对……
赵澈这是在和死神对弈,明明空气中冷得没有半丝开春该有的温度,自己也是骑电动车来的,但脑门上的汗珠子就是一滴一滴地往下掉,淌到鼓囊囊的棉服上。
“啪嚓”一声,锁开了。
赵澈推开大门,屋子里黑漆漆的没有半点光亮,进到堂屋里摸到灯绳,突然亮起的暖黄色灯光让他眼前一晕,极度不适应。
眯缝着眼,扫过不大的堂屋,看不到药匣子之类放药的地界,又去到李倾的卧室。
赵澈先是翻了抽屉,衣柜,枕头被子底下,储物箱,每个犄角旮旯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半点治李倾头疼的药。
赵澈又去到浴室,浴室的陈设极其简单,一眼扫过的地方,没有就是没有。
会不会在冰箱里面?有的药是需要冷藏的。
赵澈拉开冰箱门,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被擦拭得极其干净,就好像新的完全没用过一样。
赵澈一想,心说也算正常,冬天屋子外面的温度一天到晚差不多都是零下,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冷藏柜,顶多中午暖和点,自己家里的冻肉和平常的剩菜剩饭不也都往屋子外面放么。
赵澈这就犯急了,药在哪呢!能在哪呢!可能会被放到哪呢!
赵澈自顾自地嘀咕着,突然想到李阅,李阅的的卧室门是关着灯的,不知道是在睡觉休息还是出门去做其他的什么事情去了。
赵澈先敲了敲门,没有回应,但门被敲出了一条小缝,从小缝朝里面瞧去,漆黑一片,看不出任何异样。
“李阅——”赵澈朝里面喊了一声,没有回应。
“李阅——”还是没有回应。
叫了两声都没有回应,赵澈索性推门进去,用手摸索着灯绳,半天都没有摸到,掏出手机用屏幕的亮光照亮。
老款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微弱光源几乎是起不到什么作用,堂屋里的光仅仅照亮了李阅卧室门口的一小块地方,窗户外面的路灯有光散进来,但拉着窗帘,其照明的作用就削弱了不止一星半点。
赵澈举着手机屏幕往前走了两步,现在可以看见被子下面确实是有个人的形状,只不过被棉被裹住没有漏出一点身体。
“李阅,你哥治头疼的要你知道放哪了么?”
没有回应。
赵澈这就感到奇怪了,怎么就不说话呢?
赵澈走上前,一手拿着手机照亮,一手掀开被子的一角,就在那一刻,赵澈大叫一声,松开手后被子又重新盖了回去。
赵澈跌跌撞撞地退回到了门口,大口吸气,他不敢相信自己在掀开被子的那一刻看到了什么——那是一个圆的好像头骨一样的东西。
赵澈转念一想,怎么可能!自己现在纵然有千万般的想法,也不敢再去深想,这种环境下,能恐吓住自己的,有且只有自己的妄自揣测和臆想。
双手突然按到了墙上的什么东西,是开关。
“啪”得一声响,卧室里的灯一下子就亮了,那一瞬间,从彻底黑暗到完全明亮,这又让赵澈的神经紧了一下。
眼睛三秒适应光亮,朝李阅的床铺上看去,棕色外罩的被子,再次确认那下面确实是一个人的身体形状。
赵澈呼了一口气,让自己的气息平稳下来,刚才开锁时候脑门子上的汗已经完全蒸发掉,现在全身冰凉,手指都是僵的。
一步,两步,三步……
赵澈从来没有感觉过迈步子竟有如此艰难过。
鼓起莫大的勇气,赵澈还是捏住了先前的那一角,猛一发力把被子从头掀到尾,在十足的光亮中,被子下面的东西被完完全全毫无遮掩地展现在了赵澈的面前。
那是一具已经风干尸骨,不是医院中那种医用骨架,而是头发犹存,脸颊凹陷,双目圆整,裹着一层薄薄皮肉没有半分水分的真实骸骨。
赵澈怔在原地,嗓子想要喊出来却不受控制,梗着脖子发出“呃呃”的哽咽,跪倒在地,感觉所有的血液都冲上了大脑,窒息的感觉让他瞪大了眼睛,头像鸡啄米一样点一下头,哽咽一声,点一下头,哽咽一声……
赵澈想要挣扎着双腿起身逃出屋外,但那双腿似乎不是自己的,根本就不受控制,巨大的惊恐让他重新体会到了被煤熏般窒息的痛感。
喘不上气来,还是喘不上气来。
赵澈随着喉咙发出的最后一声巨大哽咽,咣当一下晕迷在了地板上,不省人事。
第20章 少年
1.
李倾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上午了。
躺在病床上,睁开眼看天花板,容不得半点放空,所有的事情就像蜂拥般席卷进李倾的脑子。
李倾叫来护士,护士说有人打急救电话,但救护车到现场时只有他一个人。
李倾下床就要走出病房,护士在后面拿着输液瓶子喊:“你不能走,你的病已经很严重了!”
李倾怎么能不知道自己的病有多严重,但他现在管不了这些,自己的病再怎么重也没有赵澈重要。
李倾赶到赵澈的家,门没锁,不知道赵澈去了哪,打手机没人接,到卧室去看,床上的褶皱还保持着昨晚的样子,看来,赵澈没有回家。
李倾满心抓急,想着赵澈能去哪里。
李倾先去到了昨晚赵澈去过的树林,那里围满了人,还有警车停在一边,李倾没有想到,黎光明的尸体会这么快就被发现。
李倾现在只想知道,赵澈昨晚到底有没有取回刀鞘,如果没有,那将会是指证赵澈铁般的罪证。
李倾往回走,脑子里盘计着什么,自己的命就这么长了,他想为赵澈做点什么。
赵澈醒来,先是满脑子的混沌,只是一秒,就想起来面前床上的骸骨,不再去看,低着头连忙跑出了卧室,跑出了堂屋,跑出了李倾的家。
明晃晃的太阳照在脸上,他靠在巷子的墙壁上,猛吸着空气,一口又一口,不去想脑子里挥之不去的东西,掏出手机,六通李倾的未接电话,想拨回去,又停住。
赵撤害怕,为什么李倾的家里会有一具死人骸骨,赵澈理不出头绪,也不敢去想。
巷子那头走过来一个捂得严严实实的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在李倾家的对门停下,掏出钥匙要开门进去。
“大婶——”赵澈喊着她。
中年妇女回头看着赵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大婶我问一下,这家里的人是两年前搬过来的么?”
中年妇女想了一下说道,“对!差不多是两年前,是兄弟俩,孤儿!可惜,小的得了什么癌症,般过来没两个月,人就没了!”
赵澈听到后半句话,后脖颈子一凉。
“人……人没了?”
“啊的!”中年妇女一脸可惜,摇头道,“可怜呐!”
李阅怎么会死了呢?自己还给他拿过饭,还经常听李倾说起他弟,为李阅每个月的药钱要干两份工作,每次到家要先去李阅的卧室看上一眼……
这活生生的场景中,李阅都是一个鲜活的人,怎么会死了呢?
赵澈努力回想,感到事情不对,自从自己认识李倾开始,他根本就没有见过李阅的面,或者说,李阅根本就是活在李倾口中的一个人!
我天啊,这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情!
这么说来,卧室床上的那具骸骨,难道就是李阅么?
赵澈不敢想了,真的不敢想了,倘若真的是这样,那么李阅的尸体就被李倾整整保护了两年之久!
室外的低温带给生理上的寒冷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恐惧带给心理上一种由衷的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