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年轻的时候总是自然而然地把自尊心放在首位,自己最不堪的样子被人瞧见,那无异于被脱光了衣服裸体展现在人们面前,羞耻,愤恨,恨不得钻进地缝,最好一辈子都不用再出来。
赵澈见吴昊没有反应,主动拉住了他的手把他拽了起来,拾起一边地上的羽绒服说:“先去我家吧。”
黎光明进到小巷子里走了一半,感觉那里有点不对劲,那警笛声要是冲这来的声音应该越来越响,但声音微弱地响了几下就没了,还有那句“警察来了”,听着怎么这么熟悉呢!
黎光明放慢了脚步,脑袋里乱如麻的线头好像在顷刻间就理清了,那声音是赵澈!
“我们被骗了!”黎光明怒不可遏地转身就往回跑。
“给我站那!”
赵澈和吴昊一下就反应过来那是黎光明一伙人又追过来了,他俩对视了一眼,赵澈大喊一声:“跑啊!”
这片的大街小巷不光赵澈熟,黎光明更熟,毕竟谁又不是在这儿生活了快二十年呢!往哪跑都不是,往哪跑都能被他们给围追堵截。
赵澈灵光一现,拉着吴昊的胳膊就说:“跟紧了,使命跑,再被他们逮住,我可不救不了你!”
赵撤反而没往容易躲避的黑巷子里钻,而是拼了命地甩开膀子奔跑在主街道上,吴昊来不及问,后来更没了力气问。
赵澈心里算计着,从自己家到李倾家走步用十分钟,差不都也就一多千米的距离,记得初三体测的一千米跑自己可是三分五十秒拿了满分的,这个距离就算超了一千米,不要命地跑最多四分多钟也就到了。
黎光明那一群人体力也是好,就跟在身后四五十米开外的距离,多了也就拉开六七十米,幸好这一路上有地方的路灯憋了,路面也是坑坑洼洼的,他们看路的那一秒不到就是赵澈他俩拉大距离的最好机会。
赵澈可不管路平不平,灯暗不暗,只管跑,什么都不管了,一个劲地跑,心想着总比被他们再逮住一顿凌-辱毒打要好,幸好最后拉开的距离足够他俩缓下来躲避。
赵澈看见李倾家的大门果然还没关,拽过还想往前跑的吴昊,一个转身进了大门猫进了院子里的墙根下。
起初连大气都不敢喘,直到黎光明他们一群人狂追不舍的脚步声马踏般响过李倾的家门,他俩才长吁一口大气,然后猛烈的喘起来。
他俩不敢立马就出去,恐怕他们来个回斩杀,自个刚才的卖力奔跑就全都白费了。
俩人在墙根底下坐了起码有十分钟,满头的大汗被冷风给吹干了,伸展一直蜷缩着的腿,全身的酥软,但总算是歇过来了,街道恢复了以往的静谧和风声,才确定黎光明他们的确走远离开了这片地界。
赵澈看了眼里面还亮着灯的屋子,一想到李倾肚子上那道横着的狭长刀疤,觉得他肯定不愿意见到吴昊,说不好李倾还得拿刀还回来,于是把手放在嘴唇上示意别说话,俩人蔫手蔫脚地走出了大门。
5.
回到家,吴昊用湿毛巾把吴昊羽绒服上的肮脏泥淖擦了一遍,开始缝上面那个被扯开的大口子。
“你真的报警了?”吴昊问。
赵澈想说自己根本就没有手机,“没,正好有警车经过。”
“那……也谢谢你了。”
“不用谢我,如果警车要是离得再远一点,黎光明他们听不到警笛,估计就算我喊十句警察来了他们也不会信的。”赵澈穿好针线边缝边漫不经心地说。
吴昊擦了脸,洗了头,赵澈坐在堂屋的灯光下准备收尾工作,吴昊一直烤着火也不知道说些什么来缓解静默无言的尴尬气氛。
“我现在和你一样了。”吴昊说。
“奥!”赵澈用后槽牙把线咬断。
赵澈知道吴昊说的是什么意思,他们现在都是被欺凌的人,但吴昊的情况更加严重,自己在班级里的位置最不起眼就是个透明人,不会引来别人的关注,更不会轻易地招来别人的恶意针对,而吴昊现在境地是被所有人孤立,被所有人故意冷对待,这种情况是最可怕的,这种滋味也是最让人难受的。
“你刚才明知道打不过他们,为什么还不跑?”赵澈不解地问,“难道你就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么喜欢逞英雄么?”
“他们是铁了心想拿我泄气,不让他们占点便宜,他们明天还会找上我。”吴昊说。
“黎光明不是什么好人,你最好不要招惹他。”赵澈说。
“我没有。”吴昊说。
“那他为什么会找上你?”赵澈问。
“他就是看我不顺眼。”吴昊说。
赵澈突然有点明白了黎光明的动机,吴昊平时的所做说为确实是叫人心生嫌恶,看不惯他,找人教训他一顿,确实有一种为平民“杨善除恶”的大无畏精神,但黎光明也算不上什么好人,今天这事儿只就算是黑吃黑了!
赵澈把缝好的羽绒服递给吴昊,吴昊看了眼可以够他吐槽三天三夜的针脚,还是道了声谢。
赵澈拿来李倾给他的药膏叫吴昊自己抹了点,本来对自己的脸上留不留疤也没那么在意,想着直接给他得了,但一想到是李倾给自己的,还怪不舍得,涂完后就又被赵澈揣进了口兜。
“你回去吧。”
“谢谢你啊,要不然我直接回去肯定被我小姑打。”
赵澈心想吴昊也有怕的人,难免有点想笑的意思,结果没忍住真的笑了出来。
吴昊穿上羽绒服拉好拉链,脚步有点不情愿走出去,鼓了好大的勇气才好意思问赵澈,“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没。”赵澈回答得干脆利落,“你现在的境地和为我出的几次头有关,今天为你做了这些,我们就两清了,以后我们不要再产生任何没有必要的瓜葛,出头这种事,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做了,为我,也为你。”
吴昊听了赵澈的这番话,心情像万物复苏时节的料峭春寒,这种突如其来的对比和心理落差让他满心失望。吴昊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这次他如此地想博得一个人的原谅。
第7章 起风了
1.
赵澈也不知道该准备点什么,记得小时候跟着奶奶到市里看病,奶奶会用大瓶的雪碧空瓶灌上白水,带上从货架子上拿的烧饼,火腿肠,饼干之类的。
奶奶说市里的东西都太贵,自己带点东西能省好多钱,但无论怎么样,奶奶还是会给自己买上一份热腾腾的煎饼,里面夹了里脊油条生菜。
赵澈看到奶奶嚼着烧饼,自己却吃着“豪华”的煎饼套餐,故意留了一口说吃不了了,奶奶就会边说糟烬东西边把那剩下的煎饼吃完。
以前和奶奶一起去市里都是做公交,这次和李倾去北京要坐火车,赵澈一想到人生中第一次坐火车,目的地还是北京,心里就迸射出数不清的激动花火。
赵澈从衣柜里拿出最底层的羽绒服,这是前年过年的时候买的,其实每年春节奶奶都会给他置办一身新衣服,但他总是推脱,自己身上这件黑色的棉服已经穿了整整三年,可以说是贯穿了他的整个高中时代。
羽绒服还是崭新的,玄青色,只有每次逢年过节串亲戚的时候才会穿,积压了一年的面料散发着衣柜特殊的气味,赵澈挂到了外面的衣架上,准备让它透透风,散散味。
躺在床上睡不着,心心念念的都是对明天旅程的幻想和憧憬,终究是抵不住困意的侵袭,意识越来越迷糊,慢慢陷入沉睡。
2.
“奶你晚上睡觉窗子一定要敞一条缝。”赵澈临了还在叮嘱奶奶。
“你路上也注意点安全。”奶奶抚摸着赵澈的手。
老人的习惯好像都是这样,对晚辈表现出不舍和欢喜的具体形式就是拽住他的手一个劲地摸,一个劲地搓。
李倾看这俩人就好像生离死别此生无法再见的架势就觉得想笑,但转念一想老人都是这样,看不得身边的儿孙远走,更何况赵澈也从来都没怎么离开过奶奶,实属理解。
“奶你放心,我肯定把澈儿完好无损地送回来。”李倾说。
“澈儿他没去过那么远的地方,倾儿你多费点心,奥~”奶奶瘪下去的眼窝让李倾心里难受。
“哎!我不让他受半点委屈。”
这会赵澈又有点看不下去了,自己是去玩,又不是奔赴战场,九死一生,慷慨就义,有去无回,整得好像目的地是伊拉克战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