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情侣,初中时就已经在一起,当然,凤毛麟角得很。文蚕想了想自己的初中,虽对女孩子也有懵懂的好奇和莫名的吸引,甚至有着一个固定身影,存在于脑海深处的幻想。但,把这变成现实,文蚕从没有想过,甚至于假设的情景都没有幻想过。他很佩服这种初中就能志同道合走到一起的男女同学,且到了高中依旧关系稳定……直到后来,文蚕才发现,这些从高中甚至从初中就开始的情侣,经历了大学,依然在一起的比例很高,且结婚后关系十分稳定,志趣相投得很,让文蚕十分羡慕。这也许是闭塞小县城的一个特例,如果在相对开放的地方,早恋的结果会如何,还真不好说。
文蚕把视线透过教室的窗户,投向了校门口,这个时间,她也该进校了吧!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安琪就推着她初中时就骑着的,依然保养完好的蓝绿色自行车,踩着预备上课的铃声,进了校门,她,还是文蚕脑海中那个熟知的她的模样……
第4章 朝阳暖照来时路
安琪,一个安静透亮的女孩子,如朝阳般,以一种纯粹的明亮,透进了文蚕的心房。粗粗的马尾束于脑后,随着微有些外八字却在文蚕看来优美的步伐,左右摇摆。她马尾的摆动幅度,往往清晰描绘着她的内心世界,心情越好,那马尾摆动的幅度越大。而如果随着她的走动,马尾一动不动,文蚕就会心里一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文蚕自认掌握着可能连安琪自己都注意不到的小细节,却到现在为止,没有和安琪说过一句话,只是远远地看着她罢了。而安琪,在遇见文蚕的时候,也只是目视前方,似看到了他,也似没有看到他。但文蚕能注意到,她走路时,马尾一动不动,虽然她当时的心情应该不差。
两人从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认识过,很难想象对文蚕的影响竟如此之深,这也许就是传说中的暗恋吧!事情要从初中说起,且是初中一年级……
刚上初中的文蚕,就已经在写作文这件事上,体现出不一般的酸腐,文蚕曾拿出自己初中一年级的作文看了看,实在没有别的词语可以形容当时的遣词造句。
当时年级的语文组老师,集合了初中一年级各班中,写作文同样酸腐的同学,组成了一个名叫《萌芽》的编辑社,各班分别选出一个编辑,负责采集班里好的作文,并交上来组成一刊自娱自乐的杂志。而文蚕,作为本班的酸腐担当,被语文老师任命为编辑。
年级组里的语文老师们,可能觉得编辑社还不够有仪式感,便让各班代表选一个社长候选,然后各班的社长候选人再来一把演讲竞选,很别开生面,但文蚕不禁腹诽:是不是成年人都喜欢这个调调,动不动就来个演讲,以考验这帮手无寸铁的小孩,来寻找一点儿无聊生活的乐趣。当然,也有很大的可能是,文蚕对这种形式的一种心理阴影……
安琪就是在这样情况下,跃然于文蚕的眼前,她是一个候选社长,她的开篇全部用,我是社长之后,我将如何做的排比句。缓缓的语调中,带着耀眼的自信和光芒,使文蚕的眼前一亮一亮的。文蚕对这种自信和笃定的气质,从心里欣赏,这种气质,也是那个时候的文蚕,最缺乏的。于是从那时起,文蚕的心里就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缝隙里全部是安琪发光的影子。而安琪,也毫无疑问成了《萌芽》编辑社的社长。
这只是个开始,没过多久,文蚕所在的班里,开始传起了谣言,文蚕都不知这谣言起于何处,谣言是关于文蚕和安琪的,是两人关系密切的谣言。文蚕可以肯定自己心里虽然很欣赏,但不至于蠢到口无遮拦,有些事情,埋在心底才能酝酿出股股醇香。况且,到现在为止,文蚕依然无法理解,那个时候的初一学生,竟然会传这样的谣言,还能传得有模有样……
这谣言初时给文蚕的困扰,远远大于那小小的一丝窃喜,毕竟一直徘徊在男女大防之外的男生,突然遭遇了自己都无法解释和想象的事情,茫然和不安占据了大部分心房。
且这谣言没过多久,也传到了安琪所在的班级,估计她也在遭受着和文蚕一般的困扰,可能心里还在询问:“这个文蚕是谁?我见过吗?”毕竟,那个时候,文蚕只是坐在下边,欣赏她无限光彩观众中的一员而已。
《萌芽》编辑社存活了不到半年,就偃旗息鼓,没了声息,好像这个所谓的编辑社,就是为了制造文蚕和安琪的谣言而诞生的。谣言已成,它便功成身退。
随着时间的推移,大概是一两年的时间,这谣言已经渡过了它的爆发期,进入了衰退期,但还是会不时跳出来施下威,但文蚕已经可以傲慢地面对这些,且心里有潺潺暖流淌过,他已经开始无耻地享受着这种谣言带来的美妙幻想。
而安琪呢,依然像假装不知道谁是文蚕般,走自己的路,甩自己的马尾辫,只是,从那时起,她那飞扬的马尾,在匆匆路过的文蚕面前,往往拘谨得驻足不动。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但又假装彼此都不存在。这样隐晦的期盼,慢慢撑起了文蚕懵懂青春时期青涩的美妙。
转眼就上了高中,他们依然是同年级不同班里,装作互不知道的同学,只是这四年的初中生涯,给文蚕心里注入了太多佳酿,来源于期盼,来源于想象,虽缥缈,却由单纯的烂漫变得醇香,至少文蚕是这样的感受。这懵懂中透着期盼的暗恋,竟没有丝毫的煎熬,反而让文蚕乐享其中,甚至滋养其中……
文蚕和安琪上了高中,谣言也似一缕透明的细线,装饰着两人共通的那一点儿联系。只是高中时候的谣言,变了些别的意味。
初中升高中,在当时的小山城,是一个比较大的分水岭,文蚕所在的班级,有一半以上的人,另谋它路,或者去了技校,或者直接出去工作。曾经一个和文蚕不对付、打过不止一次架的男生,初中期间也是个叱咤风云的小混混,毕业后,直接去县里唯一一家打铁皮的师傅那里做学徒,用铁皮打制铁桶、烟囱、煤炉子等生活用具。文蚕每次上学的路上,都会经过他做学徒的那个地方,只见一个十六、七的男孩,弓腰低头,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一张张银亮的铁皮上,沉默而专注。再后来,文蚕上了大学,工厂流水线制品,也占领了这个闭塞的小县城,没有什么特色的个人手工业被大幅淘汰,那个初中毕业走上打铁皮之路的同学,在经过几年的学徒生涯正要出师之际,不得不再次另谋它路……
因此,随着文蚕和安琪升上高中的初中同班同学,少了许多,且和文蚕同一个班级的男生就更加少了,这些男生中,能够跟文蚕讨论他和安琪谣言的,简直凤毛麟角。当只有少数人开始“传谣”的时候,这反而成了一种暧昧的暗示,就是媒婆般的八卦和撮合……
反观安琪那边,也是同样的规律,能够跟安琪讨论谣言的女生,也是凤毛麟角,大部分还不屑于谈,只有一个她的闺蜜,愿意跟她谈。只是,这个闺蜜明显不是损友,且正义感爆棚。她教育了文蚕这边做媒婆的男生,让这些男生信服地向文蚕道歉,并声称以后不再传文蚕和安琪的谣言了。文蚕不得不向安琪的这位闺蜜偷偷束起大拇指,一般人可真做不到。不得不承认,同年龄段的女生,要比男生在事情的处理方面成熟许多,在文蚕以后所经历的一次次事件中,此观点不断被证明,且,越是开放、富裕的地方,越是如此。男生一般是经历一次次碰壁、熬心、低谷后,瞬间成长起来,当然,这些碰壁、熬心和低谷,也是成长必付的代价。
这样也好,文蚕也觉得,两人已经过了,需要别人的瞎搀和,来蹭热度的阶段,这只会让事情更尴尬,安静地感受自己的内心会让一切都更加真实,这种隔着一层窗户纸的状态,挺好。起码文蚕觉得,这只是一层窗户纸。
可是,当有个诱惑的声音在文蚕耳边响起:“要不然,把这层窗户纸捅破?”
立刻便有另一个声音在文蚕耳边响起:“开什么玩笑!别干傻事!”
每当此时,那要捅破窗户纸的手指头,竟有千斤重的感觉,像顶着一座山的压力。安琪在文蚕的眼里,依然是那个初次心动时,几句话就能震慑人心的女孩;依然是那个不论学习还是什么,都出类拔萃而自信的女孩;依然是那个,自己只能安静坐在台下,仔细欣赏的女孩。虽然文蚕也曾享受踢足球时众星捧月的感觉,也曾窃喜课堂上妙语连珠的乐趣,作文里纵情百合的抒发,但在面对安琪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是个平庸的看客。多年后的文蚕,百思不得其解这矛盾的内心由何而来。直到经过了一团乱麻而煎熬的生活后,才隐约看清了些那时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