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齐锋已经一刻不能再等,当即揣上配枪,就要亲自登船。在他即将离开指挥舱的时候,就听幕布上的孟然叫住了他:“你是收网行动的副总指挥,你不能去。”
“安澜很可能已经遇袭了!”齐锋回头吼道。
“我明白,救援很快就能赶到他身边,就算你现在匆匆登了船,也并不知晓他的具体位置,很可能无谓地平添伤亡数字。你我是头、是安内组的灵魂,希望你能够稳住情绪。”
这一时刻,南区的新老两任领袖似是做了一个残忍的交替——当下的绝情者曾执著于世间三情,过往的无情者却心乱于挚爱真情。
“孟然,你的心真够狠啊,理性又睿智,跟当初的我太像了!”齐锋看着现任的团队领袖,突然面露微笑,“但这一次,我做不到跟你一样了。”说罢,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船舱。
另一艘警船上,孟然注视着幕布上无人的指挥室,轻叹一声,扭头吩咐吴瑕:“你去,带一组人登船一起搜,务必把安总活着带回来。”
第279章 谁主沉浮 110
吴瑕应了一声“是”,立即调了一组市局的警员,准备火速登船。
孟然又吩咐他说:“你记得全程和我保持语音连线,实时汇报,注意安全。”
吴瑕点头,带队而出。以他为首的第四拔黄江警察很快登上了姚永昌所在千吨货轮,在搜寻过程中,吴瑕遵照孟然的指示,一路和上级保持通话,报告所在位置,直到他带队走到了某一间散发着浓浓血腥气的船舱门外。
舱室的房门对外大开着,吴瑕和一干警员统统怔在了门口,事因他们入目所见是满墙、满地的黑色血污,粘连着零星的皮肉碎屑,宛如置身于一个屠宰场的入口。
“双手抱头!蹲下别动!”
吴瑕突然高声大吼,在他背后的五六名警员也应声齐齐拔枪,一同指向了佝偻在舱室角落里的一个矮小身影。
那团东西似人像鬼,又有几分状若怪物。他听见声音,转过头来,半边脸颊像是被强酸性物质腐蚀过,如同蜂窝一般的皮肉深深地抠陷下去,让整个面部看起来一半是人脸,一半是骷髅,令人作呕又可怕万分。
那怪物般的男人嘴上残留着红色的污迹,居然是因舔食被溅在墙面上的血迹和碎肉所致。
此刻,他那双细小的眼睛正上下打量着门外的几名来者,恐怖的脸上露出了丑陋而诡异的笑容,在看到吴瑕的时候愣了一下,直到看清后才低低说道:“安内组的走狗才杀掉一条,现在又来了一批啊!”
光凭这一句话,吴瑕心头就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在这个炼狱般舱室内,所有骇人的痕迹恐怕全都源自于一个人,一个孟然最珍视的人……
经此一想,他第一时间就用手牢牢握住了耳边的麦克风,就听那怪物咂了咂说:“齐锐的味道实在是太让人回味了……”
他话音才落,站在队尾的一名警员顿时把持不住,弯腰侧头,连声干呕了起来。
恰逢这时,吴瑕的耳机内传来了孟然的说话声,他似乎已经觉察到了些许异样,询问下属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吴瑕不假思索,声音却略有颤抖:“没什么,我们还在尽全力搜索安总的下落……”
然而,这个应激反应根本瞒不住孟然,反倒愈加引发了他的怀疑。耳机内,孟然沉声又道:“我要听实话。”
“请您在指挥室里耐心等待,我们一定会妥善把安总带回来的!”吴瑕顾左右而言其他,边说边向后方作出了行动手势。
几名警员得令后立即冲入囚室,一起摁倒了蜷缩在角落了里的半面人。
怪物似的男人虽被彻底制伏,耳朵却还竖得老高,他完整地听到了吴瑕方才汇报的内容,突然放声高喝:“孟然!你不想知道齐锐在哪里么?”
“你给我闭嘴!”吴瑕冲着半面人的脑门,抬脚就是重重一踹,转而又吩咐边上的警员:“赶紧把他的嘴给我封上!”
半面人大笑了几声,连忙接着又喊:“安内组的孟局长啊,齐锐他可是心心念念一直记挂着你呢,你连身边的走狗都要放一条长得像他的,就不想知道他在这艘船上都经历什么吗?”
一滴冷汗从吴瑕的脖颈后方滚落而下,他立刻握住耳麦,劝阻起孟然:“孟局,您别听他的……您千万不要过来!”
大约历经了足足十秒的静默,耳机内终于传来孟然的问话——“你们人在哪里?”
“孟局!”
“说!”
吴瑕的语气已近乎接近乞求:“您不要过来,政委他……他并不在这间船舱里啊!”
摇晃的指挥室内,孟然靠坐在宽大的皮椅上,又问了一句:“你们在现场看到了什么?”
任凭吴瑕平日里如何能说会道,当下却是双拳紧握,牙关紧咬,惟以沉默回应。
半面人趁机又叫嚣了起来,他曾查阅过南区安内组核心成员的所有资料,深悉孟然和齐锐之间的亲密关系,不禁再度高喊:“孟局长,我可是审了齐锐整整三天!你的那个男人啊,长得真是俊啊,害我差点儿舍不得向他下手呢!”
耳机另一头传来了一阵听似平静的呼吸,等孟然再次开口时,声音已变得更加冰冷,他以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吴瑕:“把你们的所在位置告诉我,立刻,马上。”
第280章 谁主沉浮 111
待孟然现身在囚室门外的时候,已被制伏在地的半面人立即语出挑衅:“欢迎啊,孟然局长,进来好好欣赏一下这片审讯遗址吧。不用怀疑,这个房间里的每一滴血、每一块肉全都出自于齐锐的身上!”
“你闭嘴!”吴瑕捡起了地上的一块破布,作势就要塞进那人嘴里,却见孟然忽然抬手,只得愤恨地停下了动作。
半面人见状,“咯咯”地笑了起来:“真不愧是南区的最高领袖啊,心态不是一般的强大!”
孟然迈步踩进了血腥味十足的囚室,镜片后的一双眼睛上下环视着这个被血肉染黑的可怕舱室。入目的四面墙上均残留着喷溅状的血迹,一张老旧的茶几上摆放着一根色泽斑驳的皮带,孟然拿起来一看,发现带身两侧已经被抽打得发毛、掉漆,数不尽的裂痕内卡着红黑色的粉末,那同样是血。
孟然继续往舱室内走,抬头看见了一根悬在半空中的粗长尼龙绳。倘若以一名成年男子的身高计算,假设受困者双手被缚,那必是腿脚无法着地,给强行吊在了半空。
被割裂的绳头掉落在地,孟然蹲身去捡,只见那镣铐状的尼龙绳节已经被血液染成了近乎发黑的颜色。地上还散落着不少带血的物什,孟然仔细地一片片去捡,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之间,他足足捡满了共计十片,十片粘血连肉的手指甲……
吴瑕站在孟然身后,有些不忍心看下去,声音颤抖着轻唤一声:“孟局……”
孟然毫无反应,缓缓地摊开手掌,凝视着那十片被生生剥离的指甲,齐锐的指甲。
……这该有多疼啊!
蓦然间,镜片上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孟然默默摘掉了眼镜,整个人无声地陷在阴影之中。
“你不知道齐锐的骨头有多硬!他被打得跟个血人似的,整个儿都没法看了,肋骨都凹进去了,结果他硬是没有求过饶!一次都没有!”眼见自己的攻心战术起到了极佳的作用,半面人呵呵笑道,“三天三夜呐,我在刑侦局干了那么多年的刑审,就没见过他这么能捱的人!实在是让我大呼过瘾啊!”
在一阵刺耳的笑谈声中,孟然缓缓站起身来,走到了被铐住的半面人身前,冷冷发问:“齐锐现在人在哪里?”
半面人伸出右手拇指,作了一个冲下的手势,语气嚣张道:“就在这片茫茫大海里啊!”
一语掷出,见孟然没有接话,一张脸僵硬得好似冰封,他愈发兴奋了起来:“啊,对了!齐锐在被扔进海里之前,自言自语似的说了两个字。孟局长,不如你猜猜看他说得是什么。”
半面人把两只铐在一起手伸进了外衣口袋里,从中摸出一条项链,链子上挂有一枚刻着“孟然”二字的戒指,“噌”的一声,垂到了孟然眼前,当即放声大笑,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嗓音模仿起齐锐临死时的样子:“他死前叫的是一个人的名字啊,两个字: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