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却仍然不为所动,他闭着眼睛,看也不看一眼玄天教主,冷笑道:“代价就是入魔么?我没有那么蠢!”
“你错了,入魔与入道一样,只是两种不同的修炼方式,入魔不能作为‘代价’。”玄天教主再度化作黑雾,一瞬之后,凝聚在“前世”面前,目光凝注在他脸上,少见地严肃,“平庸才是‘代价’,你若要循规蹈矩,按照你师尊说的法子修炼,你将会付出平庸的代价,这代价你未必付得起,平庸意味着你永远无法达到和陆万闲势均力敌的位置,你只能躲在他身后,做一个乖宝宝,让他给你擦屁|股,若是他也搞不定,就像今天这样,一个萧百画都能让你们越走越远。”
“前世”张了张嘴,他试图辩驳,却搜遍脑海也找不出一个字。
玄天教主想后方飞起,如同一张招展的黑色旗帜,苍白的脸在黑暗中更加鲜明,他笑道:“秦炽羽,你想清楚,你还要给陆万闲当乖徒弟么?若你想清楚了,就来玄天教找我,唯独这件事,我不逼你,你想来就来,不想来就不来,一切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说罢,那张白色的脸消失不见,连同黑雾一起消散在虞渊之中。
“前世”垂下头,向脚下看去。
从刚才开始,他就感觉到了这黑洞洞的深渊下面,仿佛有一股极强的吸力,让他不由自主想坠落下去。
他的力量,不仅没有被魔息侵蚀——就像其他玄门弟子警告过的那样,进入虞渊便会被魔息吞噬——反而还变得更强、更充沛,他的身体也更自由,仿佛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一般。
这种熟悉的感觉,只有当他躲在寒石古道下面的矿坑里时,让黑暗吞没自己的时候,才会有,很安心。
……地火?那又是什么。
天火灵根,其实和天火没什么关系,天不过是说单灵根中天赋较强的。
地火又是什么?
按照玄天教主的说法,他的力量似乎与魔域有所关联,难道说,他真的更适合这种修炼方法?
心脏因为某种突然冒出的可能性而砰砰跳动着,连带着整张面孔都膨胀发热,血流哗哗流过骨膜,太阳穴一突一突地跳动。
是这样的吗?入魔与入道本质没有区别,不过是两种不同的修炼方法?
……最大的代价,不是入魔,而是平庸?
明明应该本能抵制邪魔的引诱,可是,“前世”却仿佛被戳中了心中最深的隐痛,一下子触底反弹起来。
情况不可能更坏了,他已经杀了人,不,杀了鬼魂,犯下重罪,只要他上去,他就会被抓走,关在禁室里等候审判,然后,他会被拉到天净台,在众目睽睽之下,受极刑,魂飞魄散,不入轮回。
师尊又要为他伤心,为他奔走,本来就没什么话语权的东明山,此后更会一蹶不振。
至于说,当庭分辨自己并无罪责,等待公正的审判,那更是不存在的一种可能。
没有什么公正的审判,从第一次,戒律司决定定他的罪开始,他就知道,没有公正的审判,只有无法挽回的颜面扫地。
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投入虞渊,进入魔域,就此消失,若干年后成就一番修为,再回来找师尊。
势均力敌的位置……那畅想听起来太诱|人,以至于心跳都会加快几分。
“秦炽羽。”“前世”深吸了一口气,“你不能听信邪魔的一面之词,就这么逃跑。”
沸腾的心不情不愿地平息下来。
一切都不会更糟了,是的,但是他也不能就此人间蒸发,他必须从这里出去。
脚下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做乖徒弟,至少还在可见的未来中,可以与师尊朝夕相见。
全程旁观玄天教主引|诱“前世”的秦炽羽,完全呆住了。
他感到嘴巴有些发涩,他以前想的太过简单,如今令他设身处地经历这一切,他竟然也陷入到两难之境。
循规蹈矩,当个乖宝宝,永远躲在师尊身后,就像玄天教主说的那样,这个代价,他能承受得起么?
还是放手一搏,选择无人涉足的荆棘之路,做出那欺师灭祖背叛师门的事,只为有朝一日,站在师尊面前时,可以为他遮风挡雨,为他所依靠。
答案不言自明。
然,若是秦炽羽真是当局者,他或许会迷失,就像此刻的“前世”一般。
但他知道后面的结果是什么,“前世”选择背叛师门,跳进虞渊,最终成为人人惧怕的魔域大帅,仅听命于魔尊一人。
他的实力已足以为师尊遮风挡雨,只是,他变成了师尊命运中最大的风雨。
最后自食恶果,殒身魔域,连个全尸都没能留下,成为后世流传的正邪大战中,唱白脸的丑角。
……
秦炽羽神色复杂地看向“前世”。
这就是前世的真相吗?
第243章 前世之旅
事情又和秦炽羽想的不一样。
“前世”并没有就此坠落下虞渊,他在空中停了一会儿,便带着一身白色火焰飞了上去。
头顶上的“井口”越来越大,逐渐能看清楚外面的天空,碧蓝苍穹漂浮着悠悠白云,又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光芒彻底包裹住“前世”时,他飞出了虞渊,降落在悬崖上,周身的火焰仍在燃烧,他不知道应该怎样控制它们熄灭。
秦炽羽紧随其后,从虞渊里冒了出来。
不好。
就在这时,两个身穿黄衣的巡逻弟子嘻嘻哈哈地从树林里走出来,往虞渊这边行动。
“你听说了吗?那东明山的弟子畏罪潜逃了……”
“他胆子可真不小,竟然掳掠凡人回来金屋藏娇,也不知东明山那位不问世事的山主是怎么想的,对此视而不见。”
“如今事情闹大了,他们恐怕难以收场,那姓秦的竟然畏罪潜逃了。”
两人的目光突然凝注在一点上,说话也变得迟疑起来。
“喂,”其中一人顶了顶另一人的手肘,“别不是我眼花了吧,你看前面那是什么?是个人?”
“是个人吗?看起来还在冒火啊。”
“怎么会有人站在虞渊边上?不会是邪魔吧?”
“哈哈哈哈,这个笑话不好笑。”
两人的笑容凝滞在了脸上,面面相觑,一大早巡逻到此,就碰见此等异象,可真是触霉头。
“我回去禀报,你上去看看什么情况?”其中一个人提议。
“不行,我回去禀报,你上去看!”
“……罢了罢了,就知道你胆小,那咱们哥俩一起上去看。”
两人互相推挤着,来到虞渊边缘,强烈的焚烧气息扑面而来,令他们无法再前进一步。
“你、你是什么人?”一名黄衣弟子壮着胆子,探头观察着“前世”,大声质问道。
“就是,一大早地,在这里做什么?”另一人附和道。
“前世”默不作声,他并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概是他运气不好,刚一上来,就被人抓了个正着。
打头那名黄衣弟子经过一番观察之后,突然一拍手,道:“我就说这人看着怎么这般眼熟?原来是咱们私掳凡人回山,昨夜又畏罪潜逃了的‘炎尊者’啊。”说着,他回头笑嘻嘻地问,“你知道‘炎尊者’这个称号是谁给他取的吗?就因为他会冒火?像现在这样,还自以为自己很强,傻了吧唧的,嘿。”
另一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前世”周身的火焰又往上蹿起一层,他的头也低了下去。
黄衣弟子们此刻完全失去了先前对于未知力量的恐惧,当着“前世”的面肆意挖苦嘲笑他,还将一些有的没的妄自揣测加在他身上,戒律司里流传出来的部分就已经十分香艳,再加上他们有限的想象力,添油加醋一番之后更加不忍卒闻。
“前世”垂在身侧的拳头不知不觉间攥起。
心头的怒火随着言语的撩拨不断攀升到新的高点,焚烧着他本来充满负疚感的内心。
“你们说够了么!”“前世”脑子一热,突然大声说道,目光间流露出狠戾的神色,直直盯向两人。
“喝,你听见了么,这位秦师弟,自己干的事儿,还不让别人说。”
“真是可笑,还以为‘炎尊者’是什么厉害的称呼,不过一句戏谑罢了,白放着天火灵根,连四海排位战前一百都进不去……”两名黄衣弟子看也不看“前世”,自顾自地嬉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