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冲撞谁?”寇怀气鼓鼓的,“我一直老老实实的,别人不惹我,我难道吃多了,还去招惹别人么。”
老管家把要说出的话默默吞下,心却说:那可不一定了。
寇怀跟着老管家拔草,拔到正午的时候,看到了来找她的纪白。
“不是说了你不要出来么?”他也皱着眉头。
纪白看着寇怀听了他的话只是环顾四周,又抬头看看天的,奇怪道:“你看什么?”
“今天天气这么好啊。”寇怀拿手在他眉毛上准备比划两下,在纪白躲开之后,她也不在意,“你干什么皱着眉呢?”
“你安分点儿不行么?”他的眉头还是不松。
“我怎么不安分了?”寇怀反问,“我已经三天没有出门了。”
纪白向后一看,寇怀看到不知道什么站在他身后的半月小跑到寇怀身边:“小姐,我们回去吧。”
“为什么不准我出来?”寇怀躲过半月的手,问纪白。
“因为你太不安分了。”纪白冷着脸。
寇怀说:“是因为你要邀请很多的朋友!”
“而他们都说我是疯子,你不希望别人看到你未过门的妻子是个疯子。”
纪白不想和她理论:“你又在说什么疯话!”
“那你为什么不准我出去?”寇怀不依不饶。
纪白想了想,实在没办法:“你不想被关着也行,但你不准打人。”
“那要是我被打了呢,还不允许我还手么?”
纪白的一听这话就脑袋大,眉头皱得更深:“你不打人就是好的了,还会有谁会无故招惹你?”
“我怎么就……”
“再说就继续关着。”纪白不耐烦的打断并且警告她,“你最好安分一点。”
寇怀不满的咕哝,但最终还是没敢说出什么来。
纪白把守在门口的人谴走了,但没想到,寇怀还是出了事。
起因是她她打了楚越,虽然楚越不和她计较,但没料到他的妹妹,会狠狠的和寇怀计较。
楚家在靠着做太守的叔父,在太平城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公子们便常在一起喝花酒,小姐们就在一起聊女红。
纪白这次宴请的人里有楚越,冯与香与楚越的妹妹三娘相好,但因三娘许了夫家,出来一趟十分不易。冯与香就趁着这次机会,让三娘跟着楚越一同出来,又另请了几个小姐妹,在自己花园里赏花喝酒。这与前院男客相隔开,纪白也就顺嘴同意了。
只是没想到寇怀很听话的没去前院闹,竟到了花园和那几位小姐打了起来。
楚三娘的丫鬟珠儿来告状,当着许多男客的面,说寇怀和那些小姐们打了起来。
长锁站在一边,看着自家少爷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凑到纪白耳边说:“少爷,我带着管家去吧。”
纪白拿过手帕,把手一根根的擦干净了,面上恢复了那波澜不惊的模样,淡淡道:“我去。”
长锁在心里暗暗叹气——山雨欲来。
长锁跟在纪白的身后小跑着,跟他一样小跑的还有楚家公子楚越。
但楚越还得维持自己翩翩公子的形象,拿了把折扇一晃一摇:“遇之兄,你的处境我很了解的,家妹什么性子,我也很清楚。你倒不必这么急,倘若出了什么事,你也好退了这门婚。”
纪白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的往前走。
珠儿把他们引到了水榭旁,还没走进,就能听到里面的吵闹声。
以三娘的嗓音最为尖锐。
楚越略不自在的咳了两声,喊道:“三娘。”
但估计是里面吵得太投入,没人听到他的话。
纪白长腿一迈,直接走了进去——
水榭一面朝墙,墙上钻了许多水洞,从上到下,一年四季都不停水,由此,布满了黑绿的青苔。
而此时,青苔的面积显然缺了不少,东一块,西一块的,漏出黝黑的墙壁来。
地上也湿漉漉的,靠墙的一面,到处都洒了水。
纪白沉着脸,比席上听到珠儿说“打起来了”还要黑。
他看着站在水墙边上的寇怀:淡紫的裙衫湿了不少、头上还挂着青苔,显得有些狼狈:“怎么回事?”
冯与香怯怯的走过来,先同楚越行了礼,再细声细气的解释:“我们几个姐妹正在赏花,不料怀妹妹竟然来了。我们……我们怕她伤人,一时间吓得不行,就、就,有的就出了手……”
“伤着谁了?”他面色不变。
冯与香涨红了脸,垂下头,轻轻摇了:“没有伤着谁。”
纪白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噢。伤着的是寇怀。”
冯与香抬头看他,震惊于他此时的讥讽,眼里很快蓄满水雾,有些着急,又有些委屈:“我们……我们不是故意的……”
寇怀看着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被人莫名其妙打了一顿,想要还手的时候心里却想起答应了纪白的话,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但看着无动于衷的纪白,她忽然有了点没来由的难过。
“寇怀,我看你是真的疯了。”纪白没有看冯与香,只是看着寇怀,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的说出这句话。
这话寇怀听了无数次,早就没什么感觉了。她反正被人当作是疯子,不早就“真的疯了”么。
只有长锁,心里暗自震惊,心想少爷怎么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寇家小姐疯了的话。与他往日的行事风格,是极为不符的。
寇怀不甚在意的拨弄着头发上的青苔,发现大家都看着她,尤其是纪白还怒气冲冲的看着她,就有些没来由的生气,还有……难过。
她走过去:“让开!”
纪白和楚越刚好堵住了门。
楚越这才反应过来,对着寇怀行了礼:“在下……”
“楚越,我知道。”寇怀见他脸上的伤,又没忍住笑了出来,“那天是我打的你。”
说完,她感到水榭中的气氛似乎凝结了一瞬,接着珠儿“扑哧”一声,众人面上都有些忍俊不禁。
连楚越也笑道:“是在下。不过那日的事实在是意外,并非在下有意,倘若不信……”
寇怀摆手,打断他:“信不信都没关系,反正你也挨了揍。”说着,寇怀学着他的模样,跟他行了个礼,“还请越兄弟不要见怪。”
“半月!”这时,长锁看到了半月跑了过来,赶紧叫住她,“这儿!”
纪白还面对着水榭那面缺了青苔的墙,看不出在想什么。
寇怀看着楚越被她逗乐,自己也笑:“你就别见怪啦!”
半月走上来,还喘着气,把头垂得低低的,小声道:“小姐,我们走吧。”
跨出水榭前,她听到三娘阴阳怪气的来了句:“主子心丑,丫鬟面丑!”
寇怀又硬生生的扯住往前走的半月,回过头来:“我也觉得我长得漂亮,半月也比你善良!”
非人(3)
寇怀躺在浴桶里,让半月给她清洗头发。
“里面夹了许多青苔。小姐以后还是少出去玩儿吧。”寇怀不用回头,都知道半月愁着眉,拉着眼。
“给纪公子买画的时候,你给人家劈了三天的柴……”
“错啦!”寇怀转过身去,伸出两根手指头指正她,“只劈了两天半。我还差半天的时候,被你和长锁带了回去,你还记得吧。”说着,还有些不满:“我还差半天就能拿到画了,偏偏你们硬是把我拖走了。”
“你手里磨出的泡,都又磨成血水了。再说纪少爷也不过随口一说,只有你当了真。”半月在身后嘟哝,“还正儿八经的给人披起柴……”
“那不是他快过生辰了嘛,就当送的生辰礼。”
“那那副扇面又怎么算?咱们跑了十几家,才碰到一家卖雪松居士的真迹,结果呢!是个盗贼偷了纪家的,又倒卖在画铺……也亏得纪家家大业大,不在乎那几个银子,不然说是咱们偷的,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那是咱们运气不好。”寇怀满不在意。
半月在一边给她梳头,一边念叨:“那这次呢?纪公子说不让你打人你就真的不打。回来衣服都湿透了,要不是今早的衣服是我挑的,我还以为这布料就是深紫和浅紫相间的呢!”
寇怀趴在浴桶上懒洋洋的回答:“你说得很对。我都没想到我竟然为了纪白做了这么多事……”
半响,她又喃喃道:“大概离纪白娶我,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