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孽。也是她和你主子的缘。”法慈叹了一声，大拇指和食指轻轻一掐，将“黑虫”掐起。
孽狰狞着，发出凄厉的叫声。音色尖锐，几乎要刺穿就近的几个人的耳朵。
“大师！”
卫珑和卫七痛苦地捂着耳朵，差点没晕死过去。
特别是卫珑，捂住自己的同时，还要顾及怀里魏璎珞的安全，就那么一眨眼不到的工夫，被所谓的孽虫的声波攻的气血翻涌，直接呕出一滩黑血。
法慈眸子泛冷，直接将黑色的孽虫收拢于掌心，黑虫声音渐弱，最终湮灭于无。
卫珑却已经支撑不住，勉力将魏璎珞推到法慈怀中，自己摇摇欲坠地往另一边倒去。
“阿珑，珑儿。你别吓我……”卫七压下自己翻涌上来的不适，眼疾手快地抓着卫珑的胳膊，将她撑住。朝法慈急道：“大师，这黑虫害人，快救救阿珑。”
他本想建议法慈把孽虫杀死，但是这邪气的玩意儿毕竟是魏璎珞额心钻出来的东西，孽虫死了，魏璎珞也许也会受到牵连，只能先央求大师给卫珑疗伤。
法慈点头，托举住魏璎珞，回头示意卫七跟他一起，把卫珑带到木床上。
卫七心里又慌又乱，连忙照做。
卫珑被安放平躺在床榻后，法慈将魏璎珞也并排放在卫珑边上，在两人头顶快速结了一套手势。
卫七眼花缭乱，又不敢打断法慈，只能担忧非常地望着卫珑惨无人色的面庞，心里紧张的厉害。
有法慈在，他是不担心魏璎珞的。毕竟璎珞是法慈收入麾下的徒弟。
唯独卫珑，他不知道法慈大师是否可以平等视之，将阿珑完好无缺地治好。
法慈嘴唇动了动，声音比刚才还冷，“有我在，她不会有事。但你再絮絮叨，觉得我不能行。那你自己上。”
卫七半是尴尬半是无语，摸了摸脑门的虚汗：“……大师，您是随时随地都可以预知别人的心思么？”就不能歇一歇？这该死的特长如果被当今圣上知道了，只怕是要被灭口。
“所以卫施主还不出去么？再在这待下去，只会扰乱老衲的进程。”法慈一点不客气地下逐客令。
“那我守在门口，她们就交给您了。有情况叫我一声。”卫七抱了抱拳，一手捂着还隐隐作痛的胸膛，准备到门外调息疗伤。
法慈朝卫七努努嘴，“稍微休息下就行了。这是孽虫，一般只攻击人的神志。谁心思繁密无处纾解，心头事多，谁就会受到它的重创。我看你不用怎么调息，拿个蒲团到外面坐着感受下凉风，冷一下脑子。等我这边好了叫你。”
“大师……”卫七眼眶蓦地红了，不是因为感动，而是被法慈成功气到了。
他现在已经十分肯定，法慈大师就是十分不待见他。不然怎么会这么埋汰他。
大师是说他根本达不到被孽虫伤害的资格，他就是个头脑简单的种？
“……”再次被迫听到对方的心声，法慈长眉不可置信地挑了挑，呼吸顿住。
——这富察皇后是怎么找到这么个东西当隐龙卫的？脑子真的是一根筋，油盐不进，跟个憨憨一样。
“你是要老衲把你打出去，才能听懂老衲的话么？”他朝卫七勾起了唇，笑容和蔼慈爱。
“不用。我自己走。”卫七吸了吸鼻子，懊丧地抱了个蒲团走了出去。
背影落寞。
门被带上。
法慈笑容淡去。他展开手心，看了看已经蔫了吧唧的孽虫，淡淡道：“你是璎珞的执念，也是她的希冀。老衲杀了你，她痛苦一时，余生却会快乐无忧。”
忘了前世的爱恨情仇，做个天真浪漫的小丫头。不再为了富察容音的未来，忘却自己的喜怒哀乐。
作为璎珞的师傅，虽然这师徒的缘分是他阴差阳错得来的，打心里还不是很服他。
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他还是想替璎珞铺平前面的路。哪怕前路高山险峻，万般坎坷，他还是想为璎珞做点什么。
孽虫开始瑟瑟发抖。
“你不用求饶，老衲是个善良的出家人，不杀生。”
孽虫：“……”
“但是，”法慈语气陡然阴狠，“你若是伤了我徒儿的心性，让她冲动做了有碍性命的事，我定不饶你。”
孽虫讷讷点头。
若是它有正常的五官，可口吐人言，它定然会跟法慈道谢不杀之恩。
但它做不到。
它只是植根在魏璎珞识海里的一只意念虫。因为上辈子魏璎珞对那人的旖念和遗憾而生。
两世都跟在魏璎珞身边，好不容易在这一世得到了机缘，可以化形壮大。
魏璎珞是它的宿主，它的衣食父母。
不用老和尚警告，它也不会做出害魏璎珞身死的蠢事。
只是富察容音对魏璎珞而言，是其他事物难以比拟的重要存在。
所以魏璎珞才会在得知富察容音身体有恙后，摆脱了它的控制，直接陷入疯魔状态。（它也万分无奈好不好……）
“……身为她的情绪调节者，你无能还觉得自己有道理？”法慈嗤了一声，毫不掩饰眸底的讥嘲。
孽虫：“……”
这大师一向这么惹人讨厌的么？嘴巴真恶毒。
法慈：“……”
呵，他有点后悔了，这虫子合该被送往西天极乐世界，接受教化。
——
魏璎珞头疼欲裂的醒来，睁眼就看到法慈笑眯眯的眉眼。
“师傅，她们人呢？”魏璎珞撑着身子，一点一点地从床榻坐起来。奇怪，她的天灵盖处怎么这么痛？
“谁？”法慈问的不动声色。
“卫……啥来着，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可我想不起来了？对了，我怎么在你屋子里？”
魏璎珞揉了揉头，“痛死了。”
法慈道：“傻孩子，你半夜睡觉不老实，从床上摔下来了。你师兄把你送来我这养伤，你走两步，看自己有没有腿脚不利索。”
魏璎珞嘴角抽了抽，“师傅我不是痴呆。不至于做出摔下床榻的蠢事吧？”
法慈依旧眯着眼笑的慈祥，“可头疼的难道不是你么？你师兄已经回去了，为师准许你今日早课不上，回自己的房间再休息半个时辰。等你好了，你再来我院子里，我开始教你功法。”
“我师兄？我哪个师兄？我怎么觉得跟我住着的人是个小姐姐？”魏璎珞仔细回想，脑袋却炸裂般疼的不行，她痛苦地“唔”了一声，蜷了起来。
屋顶。
卫七怀中抱着卫珑，默不作声地看着屋内的一切，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第72章 下山复命
山间清晨，薄雾骤起。
青灰色雾蒙蒙的天地间，有一个黑色的豆点在山间小路移动。
卫七哼哧哼哧地驮着卫珑，脚步沉沉，颇有些吃力的下山。
法慈的意思很明确——魏璎珞未来三年要待在山上，好好学习，静心凝神，不问世事，不乱心性。
什么时候学成了，什么时候放她下山，随她找不找他们主子。
自己本来一口回绝，觉得这老和尚妄自尊大过了头，竟然想要跟他们家主子杠上抢人。
主子可是堂堂大清的国母，整个国度最为尊贵的女人。
可法慈却给出了一个他们拒绝不了的理由：“你们主子一生荣华显赫，至尊至贵，却是短寿之相。魏璎珞是她能否一生顺遂平安的关键。我频频将你们拦下，并非想要阻断她们俩的机缘，而是想魏璎珞能早日成长，好帮你们主子渡劫。”
这话神神叨叨，让人听了窝火，他当场反驳，怒道：“这话悖逆当诛！”
“我家主子出生显贵世家，温婉清贵，又是先帝爷指给陛下的发妻。大清后宫虽然女人众多，但皇上一直对主子很是上心，从未冷待。虽然主子身子的确不好，但有御医们一直小心伺候，未来几年就算为小殿下再生几个弟弟妹妹都不成问题。您又从哪里得出我们主子会短寿的论断？”
法慈却淡笑，让他和卫珑回去先看。若这三年他们主子身边发生悲痛至极的大事，因魏璎珞的情面在，他会出手化解一回。
考虑到卫珑还搁在自己怀里昏迷不醒，自己又跟老和尚实力相差悬殊。动手后三个人都要折在这法相寺。
他只得忍了忍，先带卫珑下山，把这边发生的情况，都跟主子说一说。
马车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