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的,今日饭量竟这么小?”皇上有些微微的笑意,一边端过宫女捧过来的茶漱了漱口,一边问道。
姝嫔又含羞带怯地半恼着瞪了他一眼:“皇上…”
美人薄怒,更是让人心神摇曳,何况皇上本就贪恋美色,最后倒硬生生做了一回白日宣淫的放肆。
季晟站在檐下守着,上午的日头还是挺烈的,他很快就出了一身汗。
此时他倒着实有些同情元杨了,这御前总管大太监的小日子过得竟比他东厂督公的日子还惨。
他也不想一想,元杨在后宫行走,最是会耍一口嘴皮子,加上与各宫的宫人都熟,尤其是与邀月阁里的人,这种日子要是皇上胡闹起来,他早就窝到放着冰盆的偏殿里待着,喝着上敬的加了冰的莲子百合绿豆汤,让几个小太监给自己打着扇子,他好好补个眠了。
他在檐下扛着炎热,日光灼的他面色也红了不少,清俊秀雅的面容上也有着滴滴汗珠滚落下来。
琴玉想了想,还是走到小厨房里跟付公公讲了一声,要他吩咐个人给季督公送一碗冰镇的荷叶绿豆汤过去。
付公公忙不迭地应了,忙让小厨房盛了一小碗出来,泛着碧色的汤水,白底青花瓷的小碗,放在乌漆漆的描金托盘上,旁边放着也是白底青花瓷的调羹,看着赏心悦目的,可惜就是没有人敢去端起它。
见没有一个人敢动,付公公眉头一跳,指着听茶便说:“就你去吧。”
听茶一脸懵。
“发什么呆呢,就是你啊。”付公公不耐烦地又讲了一声,“昨儿个可是季督公保下了你,还不趁这个大好机会去给他谢个罪再在他面前讨个好。”说着说着,他还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听茶一眼。
听茶简直是哭笑不得,却也没办法,顶着一个小厨房里几乎所有人同情的眼光,端起托盘向外面走过去。
付公公由嫌她还不够丢脸,又忙在她后面喊了一句:“走路小心点,别又摔了。”
只听厨房里全是闷闷的笑意,听茶的心情简直是哑巴吞黄连,有苦说不出。
只是打死她也没想到,季晟跟她讲的第一句话也是这样。
她再小心翼翼不过地端着托盘走到笔挺站着的季督公身边,壮着胆子,福了福身道:“大人,请用点…”
阳光正盛,季晟在屋外站了这么久,眼睛有些发花。听到这声音,他先是一愣,然后才眯了眯眼睛,低下头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转到她手里的托盘上,倒是毫不吝啬地扯出一个比似笑非笑笑意还要稀薄的笑,道:“你今儿个倒是没摔。”
听茶汗颜,绯红从她耳垂上开始蔓延,直至爬满了她满张脸,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季晟也没指望着她接上自己的话,又道:“我不用这汤,你且先下去吧。”
声音里却是显而易见的嘶哑,像是太久没喝水一样。听茶了然,这天气怕是要把人都晒成肉片,他怎么可能不热不渴。
虽然说听茶平日里是一个再胆小怯懦不过的人,但是有时候她却出人意料地执拗,比如说现在。她一副“你要是不喝,我就不走”的样子,让季晟有些哭笑不得,到最后还是屈服了。
一口冰凉的绿豆汤下了肚,季晟只觉得通体再舒畅不过了,面上表情也和缓了一些,连带着跟听茶说话的语气也是更和善了不少。
比如说听到听茶要说谢谢他时,他竟然不是一脸冷色,反而还是噙着一点点笑意:“谢我?谢我什么?”
“昨儿个,”听茶没想到他记性这么不好,昨晚也是在这儿发生的事情他竟也忘了,“要不是大人手下留情…”
话没说完,季晟就移开了本来落在她头上的目光,平视着正前处,声音淡淡:“本就不是你的过错,何必罚你。”
听了他这话,听茶非但没觉得放下一颗心来,声音也更惴惴的:“可是还是我没端稳。”
“呵。”季晟从喉咙眼扯出一声不屑的嗤笑声,面上一副不欲与她多说话的表情。
听茶是真的不知道这位季督公脾气怎么这么奇怪,上一秒还是带着点和善的,下一秒便是如冰山一般带着透骨寒凉。
说到底,她人微言轻,也没什么资格可以抱怨的,就端着空碗悄悄地退下去了。
待她走后,季晟的目光复又垂了下来,看着她消失的方向良久。
……
皇上与姝嫔厮闹了好久,用了午膳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也就这时,姝嫔才腾出时间见听茶一面。
听茶被琴玉引进内室时,姝嫔懒懒地躺在美人榻上,上身微微支起,由着佩玉拿着在冰里镇了许久的冰碗,一勺一勺地喂着她。
不待琴玉多说,听茶就跪下来行礼道:“娘娘。”
姝嫔拦开佩玉的手,目光定定地落在听茶身上,片刻后才道:“起来让本宫瞅一瞅吧。”
听茶依言。她秀秀气气地站在脚踏下,仪容理得干干净净的,没有带一点厨房的油烟味,看着看着,姝嫔突然微微笑了起来。
“倒是个可心的人儿。”她偏过头,像是在跟佩玉讲,又不像是这样,因为她也没等佩玉回话,就继续开口了:“本宫最近喝的汤都是你煲的?”
听茶有些怯怯地应道:“是。”
“手艺倒是不错。”姝嫔看着她赞了一句,“不如日后你就不要在小厨房干活了,就在这里面伺候吧。”
听茶大惊,刚要下跪求她收回成命时,琴玉乖觉,忙打趣道:“还不快给娘娘磕头谢恩,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被琴玉这话一讲,听茶瞬间找回来了失去的理智,顺着这个台阶就给姝嫔磕了两个头:“奴婢谢娘娘。”
姝嫔这才满意,又靠在引枕上慵懒道:“你们且下去吧,本宫小憩一会儿。”
………
绕过这内室摆的玉兰鹦鹉镏金立屏,佩玉面上和善地跟着听茶道了句喜,便匆匆走开了。
琴玉倒是留了下来,看着听茶恨铁不成钢地讲:“你呀 感情刚刚还是想推了这好差事吧。”
听茶在这三个人里面,也就跟琴玉稍微熟一点,听了她这话,委委屈屈地说:“本来就是啊,古人都说‘无功不受禄’,我又没干什么对娘娘有大好处的事情,平白无故受了提拔,我心里可不敢接。”
琴玉颇为无语,反手就戳了她的脑袋瓜子一下,道:“真真是个蠢丫头。罢了,你先回去吧。”
“可是…”
琴玉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倘若我没记错的话,娘娘昨儿个还吩咐小厨房给熬一碗酽酽的骨头汤的。”
“啊,可不是吗!”听了她拿手的活计,听茶瞬间就要跳起来一般。
琴玉忍笑,也不明白这个丫头怎么这么真的性子,只道:“那你还不回厨房盯着去。”
看着她几乎是蹦蹦跳跳跑远了,琴玉命着小丫头端过来一个绣墩,她自己收拾着针线篮子,绷起了绣绷开始守在外面做着针线活。
第5章 得荣升
自那日起,听茶便算是正式荣升。跟她一个房间里的几个小姐妹虽然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好受,可是面上也都是笑眯眯地恭贺了她。
除了元宵。
只元宵抱着听茶的腰,脸埋在她肩窝里哭得一塌糊涂:“听茶姐姐…”
听茶感觉着身上夏季本就轻薄的衣服被她的泪水都浸湿了,一脸无奈而有些祈求地看着在一边或坐或站的几人,眼睛里是对她们见死不救的控诉,看着水盈盈的,也是要哭的节奏。
见状,瞿麦抿唇笑了笑,走过来拍了拍元宵的肩膀,道:“小元宵,你就别哭了,你再哭你家听茶姐姐也要哭了。”
“可是…”元宵的脑袋从听茶的肩上探出来,声音还犹有几丝哭噎,连话都讲不好了,“可是…”
“可是个什么啊,你不就担心以后喝不到听茶的汤了吗?”三七恨恨地送了她一暴栗,含着笑说。
这话倒是不假,其他几个人都笑了起来。
听茶也微微笑了,道:“我又不是不能进厨房,刚刚琴玉姐姐还说让我不能忘了煲汤的手艺呢。”
瞿麦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珠,但是眼睛却有神起来的元宵,笑骂道:“你这小蹄子,感情就想着听茶那手好汤呢。”
一时或感伤,或嫉妒的心情都被冲散了,几个年纪不大的姑娘又笑闹到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