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宇将手机扯远了些,淡淡道:“可能还要个几天。”
“楼楼,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真看上你那丈母娘了。”林逸飞有些痛心疾首道,“好看吗?”
楼宇吐了口烟,面无表情道:“没你好看。”
这话一出,林逸飞顿时听出些不对劲儿来了,啧了声儿道:“怎么,难道是你那丈母娘没瞧上楼楼你。”没得到回应,他便又自顾自地道:“不应该啊,我事先算过了啊,那种久居深山,未见过世面的中年大妈就喜欢你这种外稳内狂的调调。”
“是么,那你再算算被女婿打住院了的老丈人喜欢哪种调调。”楼宇摁灭了烟蒂,丢在了积水的雨台里,转身靠在窗台上。
虽说他曾在那高岭之屋里住了大半个月,但大多数时间里都只是待在屋里睡觉,对那家人的了解不多,仅限于表面。
人多话不多,吃肉挑日子。
印象稍微深刻点儿的便是对那嗜酒成性,痴赌成瘾的男人唯命是从的农妇,因为她做饭的味道跟他捡回来的那个傻帽有点像。
那时候,深更半夜里能听到男人口无遮拦的咒骂声,女人无可奈何的抽泣声是常有的事。
但那都与他无关。
实在睡不着了,玩会儿手机,抽几根儿烟也就打发过去了。就是等的时间长了点,有些无聊罢了。
可喝了点儿酒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将注意打到了他的人身上,那就另当别论,即便是生养那傻帽的人,他也照打不误。
“我靠。”绕是见惯了大场面的林逸飞也确实被惊了几秒,“这还用老子算呐,带着女施主跑啊。”
楼宇闻言,望了眼对面那个跟他跑的人,笑了声儿:“挂了。”
田秋芝扭头看了眼挂断电话朝她走过来的楼宇,转身道:“春生,我就不送你了。”
田春生闻言没动,半晌,才小声道:“大姐,咱爸那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也别和他一般见识,你好不容易回来了,我们都挺想你的。”
田秋芝低着头,没应话,她知道,田春生此番找来是想劝她回去。
田志国重男轻女,每次从外头带了什么好东西回来大部分都给了两个弟弟,有时候打牌赢了心情好,也会给她小妹带点儿东西。
至于她,什么都没有是应该的事儿,谁叫她是家里最大的女孩儿呢。
她抱怨归抱怨,却从来没有怪过她父母。即便家里为了生计早早送她去花场做工她也没有怪过,因为她觉得家里最不容易的就是她妈,苦了大半辈子都没能好好休息过一天,她想着能分担一点儿是一点儿。
这次回来,田国志刚听说她不在花场干了,不但没发火儿,态度反而异常的好,一点儿都没有五六年没见的生分,对她热情的都有些客气了。
这让打小就和她爸没什么感情的田秋芝惊喜的同时又有那么些不适应。
只是态度这么好,不为别的,就是又有人闻询找来,要给介绍个工作,与先前花场的相比,这次给的预付工资明显要多的多。
田国志说她比小妹有经验,优先让她考虑。
只是这些话刚说出口,一旁很少出声的楼宇就毫无征兆的扑了上去,动作之快,是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
每一拳,都是在往死里揍。
若不是被她死死地抱着,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说实话,她那时一点儿都不心疼田国志,因为从小就没多深的感情,只是觉得她妈挺遭罪的。可当她在赵英菊的眼里看到那不解又略带责怪的目光时,她突然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拐卖人口的新闻报道这么多,就算村里再闭塞,她也不相信赵英菊他们就没有看到过,听到过任何这方面的消息。
可是这么多年来从未有一个人主动联系过她,哪怕只是问一句‘吃饭了没’她都会很高兴的。
可是没有,一个人都没有。
她以前还能安慰自己是因为干农活太忙了没时间,现在想想,要么是他们根本久没有想去了解过,要么就是怕她回来了就没人给家里寄钱了。
那么她自己如何被拐卖又如何被人救了,遇到一个很喜欢的人想要带回来给家人看看,有了一份很好的工作和不错的收入这些说了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连着被至亲卖两次,就算她的心是铁打的也遭不住,何况还不是。
如此看来,五六年来从未有人联系过她也挺好的,至少她这次回来的期待不是很高,也就不会太伤心了。
田春生见她不说话,便看向她身后的楼宇道:“楼哥,你放心,只要你对我姐好,这事儿我们不会追究的。”
楼宇在他家租住大半月,但他那时还在县城上学,吃住都在学校,一周回来一次,就见过楼宇两次,谈不上熟悉,但也不算陌生。
这次他大姐不仅回来了,还是带着楼宇回来,全家人都挺震惊的,觉得这真是有缘,可谁也没想到,还没开始就以这样的方式草草收场了。
他爸被打进了医院不说,大姐还跟人跑了,可他能怪谁,谁也怪不上。
楼宇乜了他一眼,淡淡道:“治疗费不够了就说。”
田春生点了点头,又看向田秋芝道:“大姐,你以后还会回来吗?”
田秋芝摇了摇头道:“不会,但是会和以前一样打钱。”
那时候小周就非常不理解她为什么要把一个月三分之二的工资打回一个电话都不打来的家里去。
还不如存起来给自己找个好人家。
现在看来,她一直以为小而不懂事的小周反而比她活的通透的多。
她只是一想到赵英菊在车站前背着身抹泪以及那佝偻在田间的瘦弱背影,就没办法做到像她哪样的决绝。
这么些年她之所以能咬咬牙挺下来,因为她知道不管怎么样自己身后还有个家,虽然不知道那里面的人还记不记得她,但只要赵英菊记得就好了。
可现在,她不奢求什么了,只是突然想起当初对张桂英说的那句‘外婆,没事儿,我们家人多’就很难过。
是以再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哽咽:“春生,那些介绍工作的人都是人贩子,你看着点儿冬芝,别让她去。”
楼宇低了抵后牙槽,伸手将她转过来搂在了怀里,看着一脸震惊的田春生道:“说完么,完了就给老子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话音刚落,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便消失在了楼道里。
“什么东西?”感觉有什么东西抵在了腰腹处,楼宇扯开怀里的人低眼问道。
“户口本。”田秋芝回道,“我说要补办身份证,让春生顺带送过来的。”
“不用补了,那东西在我这儿。”
“我知道。”田秋芝回道。
其实那厨房的玻璃门跟车窗一样,里面的人看的见外头,外头的人看不清里头,是以那天楼宇将她银行卡和身份证揣裤兜的事她看的一清二楚。
楼宇闻言愣了一下,而后似也想到了这茬儿,笑了声儿,明知故问道:“那拿这玩意儿来是想干什么。”
“结婚要用的。”田秋芝小声儿回道。
小周说没有户口本就结不了婚,没有结婚证就办不了准生证,反正就是一环扣一环的,这也是她要回辰沅的一大重要原因。
想到此,她朝后昂着脑袋道:“我好久没回来了,不知道家里情况是这样的,要是知道就不会带你回来了。”
楼宇没应话,拉着她往屋里走,而后反身将人压在了门板上:“没事儿,来一趟也不亏。”
礼金那玩意儿,送到人手里了就行了,至于是花到什么地方,那就不是他能掌控的事儿了。
田秋芝被他这动作给吓着了,顿时想起他揍田志国的情形。
楼宇也意识到了,那握在田秋芝的手腕上力道也明显松了不少,他倾身问道:“想好了,要和我结婚。”
他以前觉得老太太担心的挺没道理的,因为只要他想,不愁找不着一个过日子的人。
可自从找着了他那失踪多年的妈之后,他突然觉得老太太的担心还挺有道理的,也第一次意识到家庭条件的好坏对找对象会有什么影响这一问题。
说实话,这次来辰沅他还真有点儿紧张。
父因意外死多年,母因犯法被判刑。
还有一个腿残年迈的外婆需要照顾。
这种情况,只要不瞎,换谁谁都不太愿意将闺女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