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炀说他会挑个最漂亮的给沈迎夏。
沈迎夏受宠若惊,说她只打算提一袋普通的苹果。
程一炀沉默了几秒,妥协:“我干了,你随意。”
沈迎夏以为程一炀是开玩笑的,但周末她提着一袋苹果返校回来,程一炀真的递给她一个很可爱的小盒子,她打开一看,也不是烂果,是一个很可爱的蛇果。
她有点感动,把一大袋苹果放在程一炀桌上,让他随便挑。
每个人都像是丰收的果农,做了一场愚蠢的以物换物,即用我的苹果换你的苹果。
“迎夏,有人找你。”有同学喊她。
沈迎夏应道,出门一看,是周远山,隔壁班的果农也加入了这个限时买卖。
“平安夜快乐。”周远山递给了她一个做成苹果造型的礼盒。
“谢谢,你等下,你的我还没给你。”
沈迎夏只能这么说,实际上她根本没有考虑到周远山的份,也没想到他会给自己送平安果。
但回到班级看了看自己的袋子,她和周远山毕竟不是很熟,虽然一个个苹果都是她挑选过的,但此时此刻在沈迎夏眼里,这些剩下的都是些歪瓜裂枣,送不出手。
程一炀给她出主意:“你随便挑个别人送你的有包装不就行了吗?”
怎么说也是别人送的,这多糟蹋别人心意啊。
程一炀翻了个白眼:“你知道糟蹋你还提着这一袋苹果就来了?”
“那我拿你的?”
“不行。”程一炀斩钉截铁地拒绝。
一旁姜鹿笑道:“我这里还有一个多的。”
沈迎夏又感动了,“你够送了吗?”
“应该够了,不够我也拿别人的凑一下。”
后面的程一炀撇了撇嘴,说姜鹿跟着沈迎夏学坏了。
姜鹿的苹果是她自己包装的,用各色的包装纸包裹起来,然后绑了一条蝴蝶结丝带,她借花献佛,把这个平安果送给了周远山,她看到隔壁班胡芮给张放和另一个男生各送了一个小盒子,一看就是货真价实准备好了的,这一对比,更让沈迎夏有点心虚。
有关平安夜和圣诞节的故事总下着雪,相关的图片也是红红绿绿的温馨小镇被一层厚厚的糖霜似的积雪覆盖着,这份浪漫在H市显得水土不服,因为H市冬天下雪下得少,没有下雪的平安夜就变得一点也不浪漫,所以到头来,浪漫的是下雪天。
那一年的圣诞节天气预报说会下雪,但盼望着盼望着,只夜里下了一点雨夹雪,不过那一周的周末补元旦调休的课时,倒飘飘落落下了两天的小雪,在南方冬天里仍盎然的植物上盖了一层的冰雪。
大家都很兴奋,课间的楼道里一反常态挤满了人,将手伸到空中接雪花,落在手上立刻就化了,但落在衣服上就能看到雪花的形状,有更好玩的干脆直接跑到了楼下,就这几分钟也要玩一把,都冻得脸红手红,上课铃响了,才舍得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本来也马上放假了,各科老师也纵容了学生那两天的散漫,上地理课的时候,老师还花了半节课的时间拓展了关于“雪”的知识点,分析了好几道经典例题。
地理老师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师,长得像宫崎骏里的和蔼的老太太,沈迎夏很喜欢她。
高二遇到的老师沈迎夏都很喜欢,他们或年轻或年长,但各有可爱的个性,有一种感染学生的人文素养。
文科班里最不缺的就是有才华的人,这一年的跨年晚会,沈迎夏班上借鉴《歌舞青春》和《死亡诗社》创作了一个舞台剧。
大家回忆起去年的跨年晚会,除了姜鹿,班上没有人知道沈迎夏参演过去年高一四班《灰姑娘》的那个节目,大家都对在台上摔了一跤的女生印象深刻,但沈迎夏不提,姜鹿不说,更没人知道那个摔了一跤的人就是沈迎夏,沈迎夏觉得自己高中三年甚至以后,都不会有比这更丢人的事情了。
所有人都对这次晚会热情高涨,一来不缺演员,二来可能是因为有了阴影,沈迎夏没参与,当了后勤。
姜鹿问她不会遗憾吗,因为这是他们能报名的最后一次跨年晚会,高三就只能做观众了。
沈迎夏知道自己又陷入了鸵鸟情绪,但是她想了想,回答:“不会。”
以后可能会后悔,但是现在的她既然不想,她就不想勉强自己去考虑未来不一定的事情,而且怎么说她也参与过一次了,那一次留下的记忆已经足够深刻。
那一年的雪下得大,虽然薄,但真正有了雪地,路上都是斑驳的脚印。
都回忆着已经很多年没有下过这么大的雪了,上一次是十多年前,沈迎夏对幼时的那场雪只存留一点模糊的印象,对她还有她的同学们来说,那是他们在这座城市里见到的第一场雪。
不过那时沈迎夏没有太在意,因为高中时她满心想要去北方读书,她觉得这些都是小场面,她要克制自己,但高考毕业后她去了一个比H市更南的城市读书,大学四年没有下过一场雪,也许是因为全球变暖,寒假回来,H市也越来越不下雪了,再后来她和朋友去北方旅游,大地苍茫一片,是她多年前幻想的遥远的冰天雪地的世界。
晚会那天沈迎夏撑着伞往大会议室走,她穿了一双号称防水的雪地靴,走一步一个坑,走得有点辛苦,完全字面意义上的“拨出萝卜带出泥”。
路上不知道是哪个男生,不合时宜地唱着“2002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他好像只会这一句,反反复复地只唱这一句,唱得沈迎夏走进后台,脑子里都是这句歌词的旋律。
虽然是后勤,但沈迎夏帮不上什么忙,因为程一炀作为文科班仅有的男丁之一必须上台,他的相机便归沈迎夏所有了,沈迎夏便捧着个相机到处转悠,给大家拍照。
程一炀穿着一件缀满亮片的银色外套,说她拿着相机,看起来还有模有样的,沈迎夏嘿嘿一笑,而等到节目结束后他拿回自己的相机一看,发现沈迎夏什么都乱七八糟地拍了一通,地板和天花板换着角度拍得比人还多。
还有很多他的丑照,程一炀偷偷都删了。
宋老师那天铁公鸡拔毛,自费请全班喝奶茶,程一炀嫌弃这种甜腻腻的勾兑饮料,所以沈迎夏一个人拿了两杯。
他们准备回观众席看表演时,迎面遇到了荆海柏,张放还有其他几个沈迎夏叫不出名字的人。
一众人各穿各的衣服,荆海柏穿了黑色的西装,张放套了件黑灰色卫衣。
沈迎夏喝着一杯奶茶,拿着一杯奶茶,侧着身子走过了,就张放和程一炀简单地打了个招呼。
荆海柏所在的校交响乐团的演出是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
“好耳熟。”沈迎夏靠着椅背,她乐理知识很差,只是听个热闹。
“《拉德斯基进行曲》。”坐在她旁边的程一炀说。
沈迎夏瞪大了眼睛,她不知道程一炀还储备了这些知识点。
程一炀其实也不懂音乐,但完全可以沈迎夏面前充充大款:“维也纳新年音乐会都是以这首曲子作为结束曲的。”
沈迎夏毫不吝啬地露出了对程一炀刮目相看的表情。
程一炀很洋洋得意,享受了一下沈迎夏崇拜的目光后,他坦白,是荆海柏和他说的。
沈迎夏“啧”了一声:“怪不得。”
荆海柏在他们学校是一个有名的人,赢了很多音乐比赛,传闻出生于音乐世家,家里人都可以在网络上搜得出介绍。
说是传闻,因为沈迎夏没有搜过。
程一炀因为和他爸关系不好,一中周末可以留校,他几乎都不怎么回家。
留校的人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这个学期多了一个荆海柏,打个篮球也就认识了,程一炀和沈迎夏说,这几周荆海柏天天在音乐教室弹这个曲子,他都快听吐了。
沈迎夏淡淡地白了他一眼:“你别听不就行了。”
程一炀撇了撇嘴,嘴角带着笑意。
他没和沈迎夏说的是,听吐了这种话只能和她说,在荆海柏面前说这样的话很不礼貌,而且“听吐”只是一种夸张了的比喻。
倒有一次荆海柏主动问他是不是听累了,程一炀当然回答没有,钢琴声再响起,他换了一首曲子,很优美,很动人。
程一炀不认识这首曲子,但他没问荆海柏,荆海柏也没有告诉他,弹完这曲后,他继续练习晚会的曲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