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种可能,”沈若何突然坚定的语气让席昀捉摸不透,“如果有两个顶级法师的力量,韩珏应该会赢。”
“我们两个都在这儿呢,怎么可能?”话毕,席昀注意到沈若何缓缓抬起的左手,中指上那个有着龙纹的戒指正闪着微弱的青光。
“我从一开始就觉得很奇怪,第一次见到韩珏的时候就是,我觉得他就是以前认识的人。他的目光里有太多我熟悉的东西了。”沈若何注视着迷蒙的细雨里那快要熄灭的青光,竟平静了下来。
“你在说什么呢?难道是……”
“是余锐。”她觉得这是自己第一次如此坚强地面对席昀说出这个名字,可是没想到竟是这样的场合。快过去吧,沈若何不知道在心底默默地祈祷了多少遍,戒指上的青光终于消隐在落寞的黑暗中,雨却丝毫没有停歇,随着着愈加阴郁的黯夜更加暴戾了。
反派死于话多
丁亥年农历二月十八清明酉时
沈若何从席昀呆滞的目光中就知道他一定是会错了意,席昀茫然地站起来,雨水沿着他的头发淌下来,一道道像是被离散化的小瀑布。“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余锐还活着。”沈若何略有些伤感了,她温热的喉咙里似乎灌进了雨水,声音竟有些哑了。“余锐死以后,我一次都没有看到过他的灵,这不是很奇怪吗?他应该有很多话要对我说才对。”
“你说,是韩珏控制了余锐的灵?”席昀像是一瞬间被针刺到了一般。
“我第一次见到韩珏的时候,就觉得他的目光像极了余锐,他看我的眼神和余锐一模一样。”沈若何道,“开始我还以为是错觉,可是错觉不会频繁的发生,是他,是韩珏把余锐的灵囚禁在了自己的身体里。”
席昀笑了,然后长长的“哦”了一声,轻声道:“怪不得你经常去弈海围棋会所,原来是想去看他。”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沈若何白了席昀一眼,“韩珏控制了我身体里的占卜师,让她吸取苍龙法师的力量,如果我的推断没错,余锐已经把苍龙法师所有的力量都留给了我,韩珏只能用这种方法从我身体里偷走苍龙法师的力量,当他觉得力量已经基本被占卜师吸取之后,就让占卜师离开我,这样,我变成了有名无实的苍龙法师,变得不堪一击,而苍龙法师的力量便通过那个和我一样的占卜师传给韩珏,事实上,韩珏是没有能力吸收这个力量的,所以,他需要余锐的灵。我们面对的是两个顶级法师的结合体,他比我们想象的要强大得多,玄武法师和朱雀宫的三个法师加在一起当然赢不了他,真的是你误算了。”
“我希望你的推断都是错的。”席昀微弱的声浪很快淹没在雨水中了。
很奇怪,沈若何自以为句句在理的推断让自己并没有成就感,她所暗示给席昀的是一个不在掌控范围之内的过程和一个并不明确的结局。
“那现在,尹斯婷和其他法师……”席昀不说了,那一道冰冷的白光刺破沉寂的黑暗,一袭白色长袍的韩珏正提着带血的木剑立在他们面前,沈若何颤抖着拉住席昀带血的右手。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还是模糊的,只有韩珏浓重的杀气显得格外分明。“差不多猜对了吧,”
韩珏笑道,“不过我还是很讲情面的,朱雀宫的那三个法师都还剩一口气,但紧随其后的几个占卜师不知道会不会放过他们,至于玄武法师嘛,已经死了。还剩下你们两个,更准确地说,只要席昀一个就够了。”
“你退后。”席昀提起剑,挡在沈若何身前。
“你一个人怎么行,你……”席昀握了下沈若何的手,她不再说了,静静向后退了两步。
“真的要这样吗?你一个人恐怕不行吧,就算我仅用白虎法师的力量你也赢不了,何况我还有苍龙法师的支援。”韩珏笑道,“好像这次,你做不成英雄了。”
火一样燃烧起来的席昀已经飞身跃起,他习惯了沉默寡言的白虎法师,此刻的韩珏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倒让席昀颇为厌烦了。席昀木剑的红光梦一般被击碎了,周围只剩有一个刺眼的白昼。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和韩珏交手,也许会是最后一次。他舞着木剑一次次劈向韩珏,却仿佛一直对着的只是一个难以靠近的幻影,此刻,席昀所有的进攻已成徒劳。
还有雀火,席昀静静告诉自己。当一团团鲜红的火袭向韩珏的时候,席昀就已经失望了。韩珏可以动,他的行动没有受到任何限制,如席昀所想一样,面前行动自如的白虎法师应该具有一些占卜师的特质。
“仅仅这样可不行啊。”韩珏闪避开所有的雀火,笑道。席昀自然知道。天边的星星就像一个个弹孔流出明亮的鲜血来,他每一次进攻都会觉得有一道无形的墙挡在身前,韩珏的笑若即若离。席昀的剑再一次刺空的时候,他感觉一股冷冷的杀气顷刻间压了过来,只一片白光在眼中闪过,他竟开不清韩珏的动作。
沈若何被牢牢钉在地上,看着那炫目的剑穿过席昀的身体。
戌时
雨越来越大,羽峦记得他第一次见叶冉也是在这样的天气,雨声早就淹没了一切,可是羽峦总觉得有些在笑。
“你真是个奇怪的孩子,就一点儿都不害怕吗?”穿过丛丛碑林,叶冉不禁问,毕竟这里是哈尔滨市郊的墓地。
“我第一次来,倒觉得没什么。”这冰冷的声浪怎么听都不想来自于一个孩子。叶冉把手中的伞朝羽峦的一边倾斜过去。两人刚刚在途中击败了几个占卜师,大战过后的叶冉竟还是忘不了他的伞。
这片死寂的墓地里,叶冉手中的剑已然成了唯一的光源。两人停在一块石碑前,叶冉轻轻地把雨伞挂上了石碑,那石碑上清晰地刻着席烁的名字。
“还以为你是怕我淋雨,原来是为了她,坏叔叔。”羽峦笑道。
“小孩子懂什么。”叶冉狠拍了一下羽峦的头,拉着他往山腰走。
那个初秋没有美人弯眉般的瘦月,月圆的夜里,依然可以仰望那一季的银河。沈若何在那醉人的光影之间第一次见了余锐,然后拉着他的手,一起走过破旧的吊桥,走过蜿蜒而陡峭的石阶,走上山巅,他与她依偎在云海间,那个午后,沈若何靠着余锐沉沉的睡着了,再睁开眼的时候,已是漫天星璨。
“冷吗?”她的双眼贪婪地占据着天空的每个角落,根本没有听见余锐说话,不知不觉中,余锐已把脱下的外套披在了沈若何肩头。
“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银河。”沈若何的声音竟有些哽咽了。
“天气好的时候,来这种光污染少的山区,很容易就能看到。”余锐看着她惊异而天真的神色,笑了。
一阵冷风掠过山顶,余锐便把沈若何紧拥在怀里。“如果我们在这儿一直坐着,是不是就能看见明天的日出了?”沈若何忽然顽皮一笑,紧紧地盯住余锐映照在星光下微弱的面颊。
“傻丫头,坐一晚上就冻死人了。那就永远也看不到日出了。”余锐来着沈若何下山了,沿着漆黑的山路艰难地走到山脚,他不得不背起昏昏欲睡的沈若何,赶回几百米外的民宿了。而沈若何就在余锐的背上梦见了如雾的星光里一饮而尽的灿烂的银河,那个时候,她便认定了那便是她值得仰望一生的风景。
可是这一夜看不到银河,看不到星光,只有流泪不止的穹,只有她模糊了视线的眼泪,韩珏仿佛定格时间的画面里,竟不再动了。沈若何站得好远好远,她可以真实地感觉到血泊中席昀微弱的喘息。木剑从韩珏沾满鲜血的手中轻轻滑落了。沈若何颤抖着抬起头,不远处立着一个她以为永远都看不到了的熟悉的青影。
是幻觉,一定是的。她强制性地告诉自己,可是她的视线却再也没有办法移开了。余锐只静静地看着她,并不说话,温柔得恍若那个午后触手可及的云。她感觉不到自己已经挪动了步子,除了感觉上的距离拉近之外,她什么都察觉不出了。是幻觉,她闭上双眼,以为再次睁开的时候一切都会消失,她错了。
她走到余锐身边,轻轻拉起余锐的手,就像过去余锐拉着她时候一样,她呆呆地注视着微笑的余锐,等他对她说不哭。什么都没有变,那微笑就如同初见时一样,灿若河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