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再做一笔交易吧。”沈若何微笑着打断他的话,“你现在保持安静,乖乖睡觉去,我明天再给你买一盒鱼罐头如何?”
“喵!”毕宿已经很久没有这么乖地叫过了,他在沈若何满是期待的注视下跳到床上,蜷成一团,睡着了。
她从没在夜里听过如此凄惨的哭泣,窗外刮着很大的风,光秃秃的枝干不由自主地发出些许怪异的响动。沈若何不得不从床上爬起来,这一夜狂乱的风声惊得她无法入睡。暗夜里异样的恐慌一点一点侵蚀着她混乱的心,这样的感觉不是第一次有,她知道危险正一步步向她和身边熟睡的猫靠近,这突如其来的危机感让她又多了一丝困惑,然而此时,除了迎战她真的无暇多想了。
依旧是那片老树林,青衣和长发都被吹乱,白衣法师跟在沈若何身后,在他眼中这个树林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好奇地揣测着苍龙法师的心思,那女孩提着木剑,猛然停在树林间的空地上,木剑开始闪光了,在毕宿看来,这照亮了阴暗角落的青光闪得毫无道理,然而就是这毫无道理的闪光才让他握紧了剑。沈若何的指尖倏忽多了一个青色布条,她看看一脸困惑的毕宿,把布条递到他面前。
“把眼睛蒙上,以后的事情就要靠你作为法师所独有的敏锐感知了。实在没有办法应对的话你就去找席昀吧。”沈若何轻声道。
“什么意思?”毕宿接过布条,如坠雾中。
“意思是,”沈若何严肃的表情让他有些害怕了,“你接下来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保护自己,不管用什么办法。”
他已不必再说什么了,两个绛色的陌生的影已清楚地立在林间,木剑上浸润了血一样的光彩。毕宿不再看了,他蒙上眼,这个时候他可以感到对手的存在。
沈若何望着面前这两个貌似绛衣法师的男子淡然一笑,他们长得一模一样,连动作也分毫不差。她忽然觉得这场生死攸关的战斗会因此变得非常有趣。“实在是难以区分啊,你们总该把名字告诉我吧。”
“苍龙法师在问我们的名字。”其中一个绛衣男子笑道。
“苍龙法师已经死了。”另一个绛衣男子应和道。
“对于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我们没有必要说出名字。”
“没有必要。”
“sword and arrow。”沈若何静静地微笑道,“苍龙法师一直都活着,正因如此她才知道你们的名字,所以你们没有必要回答了——剑和箭。”
“她知道了我们的名字。”剑有些兴奋地看着箭。
“她的确知道了。”箭也同样兴奋地看着剑。
一片青色光障已悄然出现在沈若何身后了,那片夺目的青光让毕宿也不得不后退,强烈的力量让他倍感压抑,他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苍龙法师。“你要小心。”他没能听到叮嘱后沈若何的回应,耳边只剩有挥剑的声音。
青光在木剑的挥动中利刃般劈向两个绛衣男子,剑与箭毫不躲闪,同时将木剑挥至身前,一道红色光屏刹那间就挡在面前了。沈若何依旧只是不断地挥剑,碎裂的声音变得愈加分明了。那看似坚不可摧的红色屏障就在瞬间塌缩,消失殆尽。
剑与箭不知何时已停在半空中,都一同微笑着望着沈若何。
“她刚才在砍杀我们。”剑此时竟是充满了好奇。
“可那完全是乱来,毫无章法。”箭此时倒是颇为不屑。半空中闪现起明亮的火光,两团火焰在剑与箭的手中以同样的速率膨胀着,与上次见到的雀火相比,这两团火焰有些偏红,那颜色让沈若何隐约觉得这两个对手不可小觑。身后的青色光障已幻化成两条青龙,在一阵震天的怒吼中飞迎袭来的雀火。两团炽热的火焰被苍龙吞没在青光里,火光尚未完全消隐,雨点一般的火焰竟同时袭向沈若何和不远处的毕宿。漫天都是温暖的火光,这样残酷的场面竟让沈若何有些慌乱了,她用尽量快的速度闪避尽量多的火焰,同时又在剑尖的青光中将它们一一埋葬。
“小心!”她瞥见身后一样闪避着的猫,他的战斗能力并没有因为蒙上双眼而受到影响。
“她还能动!”剑惊呼一声。
“她见到雀火了,可是还在动,还在看着雀火!”箭同样惊呼。
两条青龙正从暴雨般的雀火中穿过,嚎叫着飞驰到剑与箭的身边,二人来不及闪避了,一同被青龙死死缠住,雀火全都消失了,他们必须集中力量来对付这两条难以摆脱的野兽了。
沈若何静静站着,她全身萦着苍龙宫青色的光,一种灼烧的疼痛已然遍及全身,她隐约听到不远处毕宿急促的呼吸,猫已经受伤了。这实在是一种残酷的斗争方式,沈若何可以真切地感觉到两条青龙的痛苦,青龙身上烙印的伤疤就是她即将留下的伤痕,然而很庆幸,她看到剑与箭原本悠然的表情已经在青龙的纠缠中变得沉重而复杂,这种变化可以让她暂时忽略全身灼烧的疼痛之感。沈若何手中的木剑闪现出更为耀眼的青光,这光芒仿佛已然融入两条青龙的身体,使得剑与箭二人的影像在漫天的青色流光中愈加模糊了。
只剩下阴暗的天色,她真切地感到毕宿还稳稳地站在她身后。沈若何从没有这样疲倦过,她只是在一阵滴沥声中感到自己似乎流血了,虽然疼痛已经完全感知不到了。她忽然觉得视线里的一切都不甚清楚了,天与地也都一同摇晃。
一切都结束了吗?可是为什么耳边还有冷冷的笑声呢?
她挣脱开毕宿不安的双手,两个绛色人影又出现在不远的前方,剑与箭冷冷笑着,她隐约发觉两人玩笑般的表情已然阴暗得无法认得了。只是那冷冷的笑声在这沉寂的夜里越发分明了。
“你怎么样?”毕宿不禁问。
沈若何没有回答,她很想微笑着告诉猫她没事。遍身的疼痛让她不知所措,她只知道她还不能放下剑。一团正在膨胀的红色火焰已向她袭来,沈若何已经没有力气躲闪了,在她提起异常沉重的木剑的时候,一个白色的影挡在了身前,毕宿一个人承受着雀火的灼烧,沈若何完全惊呆了。
“你快走。”毕宿沉重而坚决地声浪让沈若何几欲落泪。
青龙的吼叫淹没了所有的笑,她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中隐约感觉到这似乎是很残忍的杀招,这一次的青龙径直飞向剑与箭,将两人完全吞没在青光中。危险的力量消失了,剑与箭消失了,连曾经存在过的证据也没有留下。
毕宿还站在她面前,虽然力量甚是微弱,可她还是放心了。她只要这只猫活着。毕宿用他灼伤的双手扶起骤然倒下的沈若何,浴火之后的苍龙法师冰冷得让人害怕。更让人害怕的是,他感知不到苍龙法师的力量,就像他感知不到剑与箭曾经靠近一样。这个深沉的夜里,他有一种快要解脱的错觉,他模糊地觉得,那样貌似绛衣法师的人再不会出现了。
老树林里不知种了些什么树,却都无一例外地淹没在这一夜有些凄然的昏暗的夜色里。狂乱的风不知何时止住了,连毕宿白色的长袍也是死死地垂着,他背起苍龙法师冰冷的躯壳,遥遥晃晃迈着步子。
其实并不是所有东西都淹没在了这沉寂的夜色里。阴郁的树影间立着一个瘦长的影,他在淡淡的微笑里抬起纤细的左手,中指上有些老旧的银色指环闪着明媚的青光,青光里无法遮掩的是一条龙的形状。
意念成真
这一日是农历腊月二十三,弈海围棋会所里很少的人,棋友们大概都已忙起了新年的各项事宜。韩珏在这个阳光明媚的早上回到弈海围棋会所,在这样冷清的环境里回想起刚刚结束的国际比赛,他不禁失落了。
周月奎一人坐在角落里排着棋谱,韩珏走近才知道,那是他在决赛中输掉的颇为可惜的一局。
“你们都是老对手了,你每次都能赢他。”周月奎只是打谱,并不抬头。
“可是这次我输了。”韩珏淡淡地说。他发现周月奎的忧郁里掺杂着围棋以外的东西。
周月奎的双目只是紧紧盯在棋盘上,在韩珏眼中,月奎每一次舒缓的落子都显得异常沉重。
“这一手打入的时候你真的没有察觉左边这一片棋已经危机四伏了吗?”周月奎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