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羽看着那些鬼画符,只觉得好笑,她提着裙子上了假山,站在伟明轩大门前,听着屋子里乱哄哄的。
门口的小丫鬟打帘子让了她进去。
屋子里烟熏火燎,正厅的香案上不知道点了什么香火蜡烛,十分呛眼睛,有一个穿着姜黄色道袍的中年道士,手中挥舞着桃木剑,正在带着两个徒弟在香案后张牙舞爪地施法,嘴里还念念有词,神神道道的。
元氏用帕子捂着口鼻,正指挥着几个婆子开窗通风,转头看她进来,快走几步过来,拉着她的手道:“你来了?去瞧瞧你爹吧。”
第442章 谢征发疯
谢千羽走到次间,看谢征穿着一身里衣,被绢布四仰八叉地绑在床上,嘴里被塞了一块绢布,瞪着眼睛,嘴里呜呜地,不知道想要说什么。
她就站在床边,谢征却像是看不见她,睚眦欲裂地盯着床顶,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谢千羽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床顶上盖着绣丁香花的床幔盖顶,并没有什么不妥。
元氏过来,拉着谢千羽出了次间,来到大厅,又绕过那做法的道士,出了伟明轩。
元氏站在伟明轩门口,好好呼吸了几口干净的空气,这才道:“昨日夜里忽然发作起来的,喊叫着说是秦姨娘的鬼魂来找他了,来问他为何杀了她的儿女。你爹喊叫着就疯魔起来,拿着宝剑,非说襁褓里的十一爷是魔鬼,非要杀了才罢休。张姨娘哪里肯?她抱着十一爷求饶的时候,你爹一剑杀了他们母子。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张姨娘母子,似乎更加受刺激,说是你祖母祖父的魂魄也来找他索命,所以又连夜叫来了道士,说是要赶走恶鬼。”
谢千羽惊讶地看着元氏,问:“十一弟?被父亲手刃了?”康姨娘小产不久之后,靳姨娘就生下十爷,张姨娘又紧跟着生下了十一爷。这两个弟弟她只是在全家的宴会上见过几次,两个都是肉嘟嘟,白胖胖的,怎么会被谢征就这样杀了呢?太奇怪了!
元氏叹了口气,道:“张姨娘和十爷当时就没了命,造孽呀!”
谢千羽本以为此事是母亲做的,可看母亲现在满脸的可惜之色,便也知道,母亲再恨谢征,也绝不会杀害这样小的孩子。所以,她问道:“可是有人手脚不干净?”
元氏看了谢千羽一眼,随后微微摇头道:“已然派人去查了,事情有些复杂,得等一等才能有消息。”
谢千羽看了看那门帘子后隐约在做法的道士,皱眉道:“没有请个大夫好好问问吗?”
元氏似乎有些唏嘘,道:“请了,说是邪风入体,失心了,已然无药可救,只能将养着。”
谢千羽皱眉,谢征此次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像当年的秦氏发疯,不过,当时秦氏发疯最起码是有线索可寻的,可如今谢征的发疯有些莫名其妙。
元氏也觉得此事蹊跷,便劝谢千羽不必管这些,谢家的事情,自然有她来处理。
谢千羽随即点点头,有母亲在,谢府也出不了什么大问题的。她便问起谢明晟夫妇来。
元氏道:“前线战事焦灼,你哥哥前日就去了衙门里了,这几日都没有回府,这件事我也没准备声张,所以没告诉他。至于你嫂子,她大着肚子,不能让她操劳,这里又是这样的嘈杂混乱,我便叫她别过来。”
二人正说着,假山下走来一群人,为首的,正是曹姨娘,后面跟着的是拉着谢紫瑶的谢轻云。
几人见了面,刚刚说了几句话,假山下卫姨娘拉着六爷也赶了过来。
几人不过是象征性地围观了一下谢征的悲惨样子,就都出来了,与元氏一起,去了凌霄园,似乎对于发疯的谢征,已经没有人去关心了。
各人落座之后,元氏命人上茶。
一众人便说起了张姨娘和十一爷的丧事来。
曹姨娘叹息道:“张姨娘也不过二十出头吧?那十一爷也不过刚刚满了周岁,哎!”
卫姨娘也道:“此事对外要说暴毙吧?”
元氏点头道:“对下,对外都得这么说,张姨娘是上了族谱的妾,本是可以入谢家祖坟的。可十一爷却未成年就夭折,不能如祖坟。孩子孤零零一人埋在祖坟外,总是可怜。我今日叫了风水师父,让其在谢家祖坟不远处好好看个地方,让张姨娘陪着十一爷,一起葬在祖坟外就是了。”
谢千羽觉得这样也好,怕是张姨娘也不愿意陪着谢征这个杀人凶手的。
元氏让曹姨娘和卫姨娘都帮着料理此事,安排好了之后,众人便闲话家常。
谢千羽端着茶碗,看着下手坐着的谢轻云,微微眯起了眸子。这个在自己落魄时候唯一对自己表达善意的妹妹,她是十分喜欢的。还有之前那个走路都总是摔跤的谢紫瑶,也开始抽个子了,小小的女孩儿,坐在那里倒是有种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感觉。
谢轻云呷了口茶,笑着对谢千羽道:“知道大姐姐回来,紫瑶非要吵着过来,说是要给大姐姐送礼呢。”她如今也快十四岁了,长得十分清丽,不用多久,也会是个美人。
谢紫瑶听自家姐姐提起自己,忙招呼身后的小丫鬟上前,接过一个荷包,认认真真递给谢千羽,道:“大姐姐,我自己绣的!”
谢千羽接过来一瞧,见上面绣着喜鹊落葡萄枝的纹路。喜鹊颜色十分写真,葡萄上面还绣着晶莹的露珠,绣工虽然比不上针线局的绣娘,可也比谢千羽好上一些。她不由得惊喜道:“这是紫瑶自己绣的?”
谢紫瑶有些婴儿肥的脸认真点头道:“是找针线局的绣娘要的花样子。”
谢千羽差异地看着她,问:“你姐姐画的花样子就很好看,怎么不与她要?”
谢紫瑶道:“五姐姐的花样子太复杂了,我……不会绣……”说到后面,耳朵根都红了,惹得屋子里众人纷纷善意笑了起来。
谢轻云笑着道:“我那花样子可是要用在琵琶绸上的繁复纹路,不适合绣在绢帕或者荷包上。”
谢千羽便让曼娘将那荷包郑重收起来,之后取下自己手腕上一对紫玉的镯子塞进谢紫瑶的小手里,对她道:“姐姐收了你的礼,总是要回礼的,这对镯子你留着玩吧。”
谢紫瑶不知道该不该收,眼睛眨巴眨巴看着背后的谢轻云。见谢轻云点头,这才谢过了谢千羽,收下镯子回到座位上去。
元氏什么也不说,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幕微微笑着。
卫姨娘脸色有些尴尬,道:“六爷也许久没有见大姑奶奶,本也该准备些礼物的,只是,大姑奶奶忽然回来,他还未及准备。待日后再送去王府。”
第443章 元氏日常
谢千羽看向卫姨娘,这位卫姨娘的受宠程度曾经仅次于秦姨娘,当时也是貌美如花,风韵独特的,可如今眼角也有了些皱纹,竟然像是一年之内老了许多的感觉。她笑了笑,道:“六弟弟还小,不必苛求这些礼节。”
卫姨娘心知谢千羽这是拒绝他们登门王府的,她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什么话来。她也曾在凌霄园落寞的时候狠狠踩过几脚,膝下也没有像是谢轻云和谢紫瑶那样会讨巧的女儿,只有一个混不吝的谢明奇,如今谢征倒下,她在谢府的地位尴尬得很。此刻听谢千羽不愿与自己和儿子亲近,她一时之间也没有了法子,只能笑了笑,道:“我那院子里的桃子熟了,今年可是大丰收,今日大姑奶奶带一些回去。”
谢千羽抬眸看卫姨娘有些讨好的笑,就想起那时候母亲还在昏睡,自己有一次路过碧桃院,看里面熟透的桃子,就饿得不行,想要偷偷溜进去摘一两个果腹,却被那里的婆子狠狠推了一把,一屁股坐在碧桃院的小鱼塘里。记得那日白灵哭着给自己洗衣裙,自己则是冷得坐在床上,披着被子瑟瑟发抖。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没成想,今日卫姨娘却求着给自己桃子,还光怕自己不赏脸,不要呢。
她笑容深了些,对卫姨娘点点头,道:“这几日正想吃秋桃子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元氏如今也算是太夫人了,哪里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等云馨儿生了孩子,这谢府的中馈大权就彻底交给儿媳妇,她只管含饴弄孙了。
卫姨娘十分欣喜,忙笑着应了。儿子如今已经十一岁了,根本不是什么读书的苗子,说不准将来得走武官的仕途,那时候就用得着康王府了。康王府的一句话,可比她跑断腿有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