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松后背挨了重重一脚,耳边听着不太靠谱的威胁,只觉得又疼又气又好笑。
凌寒见他不但不招供,看表情倒是有些像是觉得自己在开玩笑,否则怎会带着微微的嘲笑?想到此处,凌寒不由得怒从心起,踩着昌松后背,双手拽着他胳膊,往后用力一扯。只听昌松一声痛呼,凌寒将手里的胳膊放下。那胳膊就像是被人抽了筋一般,在凌寒手中自由落体,以昌松的肩膀为中心,随意在空中摇晃,显然,是脱臼了。凌寒还不解气,拎起另外一条胳膊,如法炮制,也拽脱臼了。
刚刚守门那丫鬟被吓到了,惊叫了一声:“昌大人!”
昌松倒在地上,全身都在发抖,脸色惨白,嘴唇哆哆嗦嗦,只能发出呻*吟之声。
凌寒依旧不解气,一脚踩在昌松肩头断骨处,冷声道:“老实点,否则把你丢粪坑!”
有了刚刚的一幕,昌松再也不觉得凌寒是与他开玩笑了,他惨叫着,不停点头,表示自己会说实话的。
青楠对早桉道:“将这丫鬟压去别处,免得他们串供。”
早桉也有这想法,于是捂着丫鬟的嘴,压着她走了。
青楠不屑地看着昌松脸色发白,满头冷汗的样子,扬声问:“为何烧毁账册?账册有什么猫腻?”
昌松声音不大,可这安静的房间里听得十分清楚。“如今外面时局混乱,之前与王妃交好的云贵妃畏罪自尽,王妃也病倒了。我,我是怕殃及池鱼,这才烧毁账册,准备躲一躲。”
他一边说,曼娘在一旁拿着纸笔记录,屋子里只有昌松的说话声和笔走龙蛇的“沙沙”声。
谢千羽正看到账册中上半年最大的一笔支出——世子大婚。修葺、装扮、宴席、聘礼等共花费三十余万两,另,珠宝玉器无数。
昌松还在声若蚊蝇地说话,“那账册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我怕万一我跑了之后,这账册被王爷拿到,毕竟那册子里有些花销是王爷不知道的。”
凌寒又一脚踹在昌松身上,怒道:“胆子不小,竟然还敢耍滑头!”她拔下头上一支银发钗,一下子扎在昌松颈侧。刚刚那拙劣的借口,连她都能听出来是编造的,何况是世子妃?
颈侧这个穴道十分古怪,若是按压是酸痛,可若是扎入异物则是奇痒难忍。昌松两侧胳膊脱臼,无法动弹,自然不能自己拔出发钗,可又痒得浑身哆嗦,他怒瞪着谢千羽,一边哀嚎,一边嘴里不忘威胁谢千羽:“我是朝廷命官!你这是滥用私刑!”
昌松之前表现得十分小人,如今倒是显现出几分骨气来。可惜,这几分骨气很快就在巨痒之下快速磨没了。一盏茶之后,凌寒将发钗拔出,昌松几乎只剩下吸气的份。
待昌松稍稍缓过一些,凌寒便抓着钗子又要插入他颈侧。此刻的昌松看那银钗就像是见了鬼,吓得大叫一声,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原地滚了一圈,之后大叫:“我说,我说!”
谢千羽这才抬起头来,瞧着这个一脸惊恐的男子,淡然缓慢道:“那便先说说我大婚的这笔账吧?是如何用了三十几万两银子的?”
第386章 昌松招供
昌松将眸子转到谢千羽脸上,咬了咬牙。传闻谢家大姑娘是个草包,简直是胡说,草包能一眼就看出账面上最大的问题吗?“王妃说,修葺白泽园十万两,聘礼十万两,宴席十万两,打点装饰也用了大约三万两。”
谢千羽自然抓住了昌松想要表达的重点,所以,她追问了一句:“王妃说?”
昌松点头道:“不错!”
谢千羽心里有了谱,知道这位是云氏的人,于是笑了笑,对青楠点点头,青楠便继续审问。
半个时辰之后,昌松在口供上画押,被押送去了王爷办公的鲲鹏苑,交给了康王身边的影卫看押。
白灵看着口供,撇嘴道:“小小的尚府,竟然也敢收下王妃这么多好处。”
青楠凑上来,看到一笔笔银子,咂咂嘴,道:“这尚府还真是一个肥差,怪不得王妃要让自己的表哥来做呢。”
谢千羽笑了笑,招呼二人将口供给自己瞧瞧,之后道:“这口供一会儿还有用处,可别弄丢了。”这上面清楚地写着,云氏掌家这十几年来,是如何贪污王府公中的银子之后再给自己表哥回扣的。
她随意翻开桌子上摆着的四本账册中的一本,这是凌寒按照昌松交代,撅着屁股在尽间的百宝阁暗格里拿出的私账,是云氏这十几年来给过他的每一笔银子,和给银子的原因。
她粗略算了算,十几年来,少说云氏也给了昌松三十多万两。那么,按照昌松说的,十分之一的回扣的话,云氏这些年可贪污了最少三百万两银子呀。这还只是四司六局,若是再加上其他各处的,只怕得更多。这样的好东西,自然是要与口供一起交给王爷处置的。
三百万两银子,都够一个十万人的军队整整三年的开销了,不知道军费紧张的康王会不会直接夺了云氏的管家之权?
正说着,之前如意招呼了所有四司六局的管事前来回话,第一个人便到了。来的是厨司的大管事,姓季,如今四十上下,是个体型十分肥硕的妇人,她的丈夫张齐是外院的车马房管事。
季管事扭着肥大的屁股小碎步进来,微微行礼,之后甜腻道:“不知世子妃找老奴可是有事?”
谢千羽看着她脸上肆意生长的肥肉挤出来不可描述的笑容,眼睛眯了眯,这样的形象,也好做管事吗?还是原本不错的长相,愣是在厨司吃肥了?她微微点头,道:“是找各位管事有些事情要说,季管事且坐一坐,等等其他人。”
季管事笑得更加深了些,眼睛都找不到了,道:“世子妃不知,厨司是最忙碌的了,老奴若是一时一刻不在,这晚饭怕是整个府都吃不上了。”言下之意是,你有事情就说,我还有赶着回去干活呢。
谢千羽不解地看向季管事,道:“厨司竟然一刻都离不开季管事吗?”
季管事骄傲一仰头,语气带着理所当然,甚至说话的时候,脑袋都在不自觉地摇摆着,“那是自然的。”
谢千羽笑了,道:“季管事做厨司大总管多久了?竟然连个副手都没有培养出来吗?若是有一日你家中有事要请假,我王府中上下难道都得饿肚子不成?”
季管事语噎,自得的样子微微收敛,随后道:“世子妃说笑了,今日也是巧了,厨司的周嫂子休假了,今日不在,否则老奴也没有那么忙的。”说着,也不坚持要回去厨司了,缓缓坐在了一把椅子上。这话说得心虚,因为周嫂子并未请假,此话若是追究,便立马能拆穿。
她刚刚坐下,帐设司的杨管事就来了。此人年过六十,是个瘦弱的妇人,其丈夫早死,两个儿子在前院干活,大儿子是书房管事,二儿子是客院的管事。杨管事似是有腿疾,手里拿着一根拐杖,走路有些慢,眼睛似乎不太好,看人的时候喜欢微微眯起眼睛来。此刻她微微行礼,道:“老奴见过世子妃。”
谢千羽点头,给如意使了个眼色,如意忙上前搀扶杨管事坐下,谢千羽道:“劳烦杨管事且坐坐,咱们等等他人。”
杨管事颤颤巍巍坐下,之后看着一地狼藉,有些奇怪,于是问道:“不知世子妃怎么来了百箩园?昌大人呢?守院子的丫鬟白月也不在?”
谢千羽道:“此事待人到齐了我会说的。”
杨管事点点头,摩挲着拐杖头上雕刻的寿仙桃图案,也不多说话了。
紧接着,茶酒司的胡管事和台盘司史管事一起来了。这两个司都与办宴席有关,所以常常在一起,按照青楠打听来的消息,这二人可是孟不离焦的。
胡管事的儿子定了云氏身边的秋月为妻,此刻正是风光的时候,走路都带着喜气,见人就是三分笑,拉着史管事给谢千羽行礼问好。
史管事不过刚刚二十多岁,因为之前与花嬷嬷走得近,才得了这个职位,如今花嬷嬷倒了,她却没有受到什么牵连,可见不是个省油的灯。
再之后,管事们陆陆续续都来了,整整十个人几乎将这个小厅坐满了。
这小厅子原本就是昌松给四司六局管事开会的地方,如今大家各自落座,只是主位的人变了。
谢千羽道:“想必诸位也知道,如今外面时局纷乱,府中王妃也病倒了,昌松又被人举报贪污受贿,可谓诸事繁多。王爷只好拖我先管着些。”当她说出昌松贪污受贿的时候,屋子里众人表情十分好看,有惊诧的,有面不改色的,也有惊慌的,可谓百生之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