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羽看了一眼一直佝偻着腰直不起来的风家爹爹,叹了口气,对白灵道:“回去想法子将风家爹爹调到合适的地方去,那马房也太辛苦了些。”
白灵一边给她拽着衣裙,一边应声:“梁妈妈也是这样想的,这几日正在与十三娘商议去处呢。”
四个丫鬟,手里拿着香烛等物,后面落后几步跟着四个气宇轩扬的侍卫,一路从天宁寺进去。知客僧知道这是大家小姐的排场,忙过来招呼。
一行人上香磕头之后,又捐了几两银子的香油钱,离素斋开放还有些时间,谢千羽便带着丫鬟侍卫们在寺庙内逛起来。
天宁寺是大成在京城周围除了护国寺之外最大的寺庙,所以不管是亭台楼阁还是花草树木都十分讲究。谢千羽像是一只重生的树木,深深呼吸着寺庙里宁和的空气。
听到路过的两个妇人谈论后院的论经台上有热闹,谢千羽心里一亮,忙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跟着那两个看热闹的两个妇人而去。
天宁寺的后院十分宽阔,靠北边有一高五尺有余的讲经台,前朝的时候,每当初一十五,会有得道之人在此讲经论法。到了三十多年前的那几年叛乱,得道之人死得差不多了,所以,如今的讲经台也只有几个佛家关键日子才有讲经,平日里,便是一些饱学之士在此谈论学问。
谢千羽到了后院的时候,发现讲经台附近里里外外围坐了不少人,有男有女,有读书人也有一些妇人。台子上,一位身材高挑的男子,一身华贵的白色衣衫背对着众人,大声说着什么。
谢千羽寻了一个蒲团坐下,静静地看着台上。
那白衣公子缓缓转过身来,谢千羽眸子一亮。那样的芝兰玉树,那样的风华绝代,那样的自信微笑,是名满京城的才子,薛殷!
白灵的眸子也亮了,在谢千羽耳边小声道:“小姐,这就是人称诗文双绝的双绝公子。薛二公子是薛太傅的二公子,也是薛太医的亲弟弟。上届恩科,他可是状元。记得那时候状元簪花游街的时候,不知道迷倒多少小娘子呢。”
谢千羽眸子却幽然了起来。前世,这位诗文双绝的状元郎做了礼部尚书。可惜,站错了队,最后让卢湛使用了些手段,被贬官到了柳州那样的蛮荒之地。据说,年不到三十,就在中了湿毒,早早丧命了。
白灵继续滔滔不绝道:“薛家向来都是和医家结亲,薛太医的母亲是如今太医院院正王大人的嫡女,所以薛家子弟,一半从文,一半从医。不过,薛家传家却只传给从文的子弟,从医的,一般最后都是太医院里数一数二的地位。”
薛家就是用医学占着朝臣的人情,探听回各家的机密,之后从文的子弟再在官场上大袖挥舞,立于不败之地。只是,这样深的计谋也最终败给了一个权倾朝野的太监。
白灵继续道:“薛家虽然没有被列为四大世家之列,可放眼京城里,从宫里到朝臣世家,再到百姓,没有人会觉得薛家地位低的,更没有谁敢招惹薛家。”她顿了顿,又道:“只是有一条,薛家子弟向来不许纳妾,所以子嗣越来越凋零,如今到了薛太医这一脉,只有他们兄弟二人。”
此时,周围爆出雷鸣般的掌声,谢千羽回过神来,原来是站在台上的薛殷驳回了一个大儒的一个说法,有理有据,言辞犀利,所以赢得众人喝彩。
台上,薛殷向那位摇着头无奈退到台下的大儒深深鞠躬,一点都不显得自己有自傲。可转过身去,再和其他人论辩的时候,他依旧挺直胸膛,言辞犀利。
谢千羽看着台子上身材修长,玉树临风的薛殷,一时之间看呆住了。几年之后,大哥也会是这样的风华明媚。
辩论在半个时辰后,终于结束了,结果当然是薛殷完胜几个大儒,使得自己的名声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谢千羽跟着散场后的人群,从后院出来,白灵笑着道:“这天宁寺还有一棵福树,据说,达摩祖师在这里冥想过,求什么都很灵的,小姐可要去看看?”
前世,谢千羽几乎没有什么机会出门,所以并未来过,所谓的福树,也只是听说过。她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跟着白灵,去了西边的一个高高大大的槐树边。那槐树少说也有几百年了,不但高大粗壮,而且十分茂盛,像是一直有人用心伺候一般。此刻,那树上挂满了木头做的“福牌”,一些男女在一旁的书案旁写下一些祝福的话语之后,将福牌挂在树枝上。最下面的树枝已经都挂满了福牌,几乎没有什么余地了,有些个子高的人就往更高树枝上捆绑福牌。
谢千羽看着满树的红色福牌,忽然想起前世死去的两个儿子。如今,再见已然不可能,但愿他们能早日入福池,若能后世无悲无苦,她一定会感激佛祖。
走到那书写福牌的地方,谢千羽亲自执笔,写下一些外人根本无法懂得的字,深深地叹了口气,走回那大树边,想要踮起脚来,亲自将福牌挂上。可她一个十二岁的身高,连最低的那个树枝都挂不上。
第40章 嚣张二世祖
白灵看着谢千羽可怜兮兮的样子,忍不住道:“小姐,还是让侍卫帮您挂吧。”后面站着四个人高马大的侍卫,小姐您倒是用啊,不用白不用啊。
谢千羽却是执着地看着那高高的树枝离自己只有两寸,却怎么也够不着。
白灵只好再次建议:“要不,奴婢帮小姐挂?”
谢千羽憋着气,偏是执着地要自己去够,实在够不着,便一跳一跳地,努力将牌子的红绳搭在树枝上。
不远处的一个厢房里,薛殷手里拿着一杯天宁寺特有的苦茶缓缓品着,眼光却一直瞧着那个众人拥护中一跳一跳的身影。
他身旁的知客僧无痴顺着他的目光去看,随后淡淡笑了笑,道:“薛二郎今日舌战群儒,风光无两,世人都说,双绝公子是位谪仙人,如今怎么看着这样的情景发起呆来?”
薛殷转过头,瞧着无痴,意有所指道:“无痴大师世外之人,岂能明白这红尘中各种羁绊?”
无痴道:“那是昌宜伯府的嫡出大小姐,是位稀客。”
薛殷缓缓品了一口茶,无意识地嗯了一声之后,对身边常随道:“备马吧。”今日风头出够了,也该回去了。
只是,从厢房出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去树下,瞧了瞧那个谢千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绑上的福牌。当看到那实在是丑出天际的字之后,千年冰山一般的薛二郎终于笑出声来,之后摇着头,快步走了。
无痴看着薛殷的背影,也好奇地走过去,看着福牌上歪歪扭扭写着的字,想要把字这么丑的福牌取下来,思想斗争了半天,还是理智战胜了审美。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念了一句佛号,眼不见为净地转身走了。
谢千羽心情有些不舒畅地坐在马车里,正要喝杯茶压下心里的苦涩,马车却忽然停下来了。外面传来男子和呼喝之声和女子的求饶声。
谢千羽好奇地打起帘子看向外面。
官道旁,一个女子披头散发地被几个大汉装在一个麻布袋里,尖叫着求饶,一旁一个衣着华丽得有些过分的男子背对着官道,阴测测地对手下下令:“将鱼虾倒进去。”
那两个手下应了一声,一人拿着一个水桶,满满两桶鱼虾就往那张开的麻袋里倒进去,女子的尖叫声更大了。
白灵眸子缩了又缩,声音带着紧张,“小姐,咱们快走吧,这人好像是康王府的二少爷,最是嚣张跋扈的。”
谢千羽当然知道这位康王府二少爷宇文信,在前世,他谋反不成,被新皇派虎头卫队追杀了上千里,最后死在了沙漠里的流沙中。
谢千羽正要下令马车赶快走的时候,却见那华衣公子吊儿郎当地转过头来,与她四目相对上了。
谢千羽吓了一跳,忙放下帘子,心里咚咚乱跳。这时候碰上他,真是不合时宜,也不知这位二世祖会怎么嚣张。
宇文信看到谢千羽楞了一下,不是说这丫头在天宁寺上香吃素斋吗?怎么这么快就下来了?还偏偏叫她看到自己处理细作?
那麻袋里的女子此时也看到了远处官道上的马车,呼救声音更大,喉咙都要吼破了。
宇文信皱眉,转头看向那女子,对身边子夏道:“你带去河边再审审。”子夏应声,带着一群大汉拖着麻袋里的女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