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千羽嘴里还有半个糖葫芦,转头瞪大了眼睛挑眉问宇文信:“这个是什么?”
宇文信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原来是一个老头蹲在街边画糖人,周围围着不少小孩子,叽叽喳喳的。“是糖人,要尝尝吗?”
谢千羽忙很认真地点点头,老头画得不错,蝴蝶、凤凰、大老虎都栩栩如生呢,看着就很有食欲。
宇文信便凑在那群孩子堆里,问那老头:“鳞鲤会画吗?”
老头抬头看了看宇文信,点点头,道:“画得,画得。”
宇文信很兴奋,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银锭子放在小摊子上,道:“画两个。”
老头利落地铲起刚刚画好的一个张飞,递给一旁的一个小男孩,小勺子在热锅里挖了一勺糖浆,就又在铁板上画起来。老头当是老手了,很快就画好了两个糖人交给宇文信。
宇文信拿着两个糖人,献宝一般,将其中一个小一些的递给谢千羽,道:“尝尝?”
谢千羽看着手里的糖人,有些不确认道:“这是……鳞鲤?”人家都是要蝴蝶、牡丹什么的,怎么到了她这里变成鳞鲤了?
宇文信点头如捣蒜,道:“正是鳞鲤,这家伙又名穿山甲,据说可将山都穿透了。瞧瞧,多像你。”
谢千羽被气得嘴角抽抽,这鳞鲤瘦骨嶙峋,弯腰驼背,哪里像她?
千年寒冰凌寒竟然也没有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子冬实在没憋住,一边笑一边肩膀直抽抽。
宇文信后知后觉,忙往前逃窜了几步,直说前面有卖河灯的。
谢千羽黑着脸跟上他,到了卖河灯的摊位前,她就被琳琅满目的河灯闪画了眼睛,将刚刚的小插曲忘在脑后了。她看中了一个花冠样式,而宇文信偏偏看中了一对鸳鸯样式,二者争执不下,只好都买了。
南市大街的尽头有一些耍把式的,二人看了一会儿,赏了锭碎银子,便挤出人群,骑马直奔南门,去了郊外。
今年的乞巧节过得热闹,城门口也有不少摊位,一行人没有停留,径直去了郊外的百灵庵。
百灵庵今日也装扮了不少花灯,也有一些信男善女在这里上香祈祷,只是宇文信和谢千羽却是朝着后院的那开满荷花的映日湖而去。
七月,这里的荷花却依旧满满当当,挨挨挤挤,在月光下分外宁和。
宇文信命子冬将船从荷叶下拖拽出来,又铺上干净的布子,便当先上了船,转身伸手来接谢千羽。
谢千羽看着那只素净修长的手,缓缓将手递了上去,只觉得他手上有微微的薄茧,随后就是手上一紧,身形一轻,人已然在飘飘荡荡的船上了。
宇文信心里咚咚作响,可依旧表面平静地扶着谢千羽坐在船舷上,之后万分不舍地放开了那只冰凉又柔软的小手,正人君子一般坐在另一边的船舷上,之后对岸上谢千羽的丫鬟道:“我带着你家小姐在湖里逛逛,一会儿就回来了。”
谢千羽转头对岸上二人点头,表示无碍。
宇文信抓着两边的船桨,轻轻摆动,小船就朝着荷花深处而去。
借着月光,近在眼前的荷花红白相间,荷花特有的香味在水雾中弥漫开来,间杂着青蛙在荷叶上的叫声,让人恍若到了仙境一般。
谢千羽渐渐放松身体,缓缓靠在船上,这里的景色与白日时候完全不同,让人想要跳一曲仙宫的舞蹈。只是对于歌舞一类她实在是不通,否则,定然忍不住要在这小小船上起舞的。
宇文信缓缓停下了船,让小船在这湖水中随意飘荡着,也学着谢千羽靠坐在船头上,看着眼前有些忘我的女子,沉默着。
谢千羽伸手抚摸一朵荷花,轻声道:“只看书上说‘误入藕花深处’,却不知,藕花深处竟然是这样的景象。若是当年李清照入的也是这样的仙境,只怕是不愿回家了吧。”
宇文信挑眉,缓缓坐起来,得意道:“你怎知这不是李清照所看的那片荷花呢?”
谢千羽挑眉:“什么?”
宇文信嘿嘿一笑,道:“我找人专门从汴京挖来的莲藕,区区几年,都成了规模了。”
谢千羽有些不可置信,细细看那荷花,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却不知道宇文信这个看起来十分纨绔的人到底为何大老远从汴京挖来这个。
宇文信哈哈大笑道:“罢了罢了,不逗你了,这不过是普通的荷花罢了,我收百灵庵地契的时候,就已然是这样茂盛的荷花池了。”
谢千羽给宇文信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个纨绔没有什么正经话。
半晌之后,宇文信指着天上的星星,道:“我奶娘说,人死了,就会变成星星。”
谢千羽抬头看了看灿烂的星空,笑了,道:“我的奶娘也是这样说的。”
宇文信从怀里郑重其事地拿出一块黑红色的玉佩来,双手递给谢千羽,沉声道:“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郭嬷嬷说,是我母亲留给儿媳妇的。本是想要订婚那日给你的,只是一直在郭嬷嬷那里,今日她才从老家赶回来。”
谢千羽接过来,看着那黑红色的玉佩,借着月光,可看见上面写着一个“费”字,便知是宇文信的生母费氏的娘家,定远侯府的物件。“瞧着是墨玉?”
宇文信笑着道:“是黑血玉。”
第200章 新媳妇茶
谢千羽将那玉佩收在怀里,低声道:“你从未与我说过先康王妃的事情。”
宇文信叹了口气,道:“其实,我母亲的事情,我也知道得不多。只知道她是定远侯的嫡长女,二十多年前嫁给了父王,之后便生下了我。在我刚刚满岁的时候,母亲便去世了,王府里都说她是得了女儿咳。究竟是怎样,我也不清楚,长大之后,我也一直在查,却并没有查出什么端倪。”
谢千羽抬眸,问道:“听说谢家大爷的生母……”
宇文信点头,道:“是为了救我母亲。那年我母亲去寺院上香,回府的路上遇到了歹人,影卫居然不敌,任姨娘替我母亲挨下致命一刀,又拖住歹人,即使歹人在她后背捅了十几刀也没有松手,最终等到了影卫的救援。也正是那件事情不久之后,我母亲也去世了。”
谢千羽皱眉道:“这两者之间是否存在什么牵扯?”
宇文信苦笑道:“我查了很多年,没有什么端倪。”
谢千羽抿抿唇,不再说话,身为男子,想要查清后院十几年前的事情,的确是十分困难的。
宇文信看着天空,喃喃道:“或许是母亲安排我们相识,她一定很喜欢你。”
谢千羽抬头看了看星空,不自觉带了笑意。
宇文信又摇起船桨来,道:“夜要深了,我送你回府吧。”
谢千羽看着这一湖的荷花,点头道:“好。”
待二人在郊外河水中放了河灯之后回到府中已然是深夜,谢千羽草草睡下,第二日若不是曼娘死拉硬拽地催她起床,就差点没赶得上云馨儿的敬茶礼。
凌霄园里,谢征和元氏坐在上首,谢家的其他人分列坐在两边的交椅上,这是难得的家庭正式场合,所以男子们都穿得还算正式,女子们也都满头钗环。
谢千羽来得刚刚好,人们差不多都到齐了。如今她在谢家身份高贵,即便是除了新人以外最后一个到的,也没有人敢说什么。
刚刚落座,谢明晟与云馨儿便双双身穿红衣,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进来了。
谢千羽瞧去,见云馨儿面色红晕,略带羞怯,便知道,她这新婚之夜当是过得还算满意。
谢明晟带着云馨儿给长辈们敬茶之后,便是坐在那里,接手弟弟妹妹的行礼。
礼过之后,谢亦彤手中抚摸着手腕处云馨儿给的红玉镯子见面礼,笑着对云馨儿道:“大嫂是出了名的才女,我这里有首不成型的小诗,可否找嫂子给瞧瞧?”
云馨儿怎会不知道这个谢亦彤是个不省心的?此刻这话,只怕是借着自己好逃离迎春院的看守呢,于是也笑道:“我哪里会什么诗词?四妹妹该去找你大哥推敲诗词才是。”
谢亦彤看云馨儿云淡风轻将自己推了,便故作委屈道:“大嫂嫂的才女之名京城里谁人不知?难不成是看不起我是庶出不成?”
谢千羽看了谢亦彤一眼,她向来不让人提及她的庶女身份,如今为了逃离看守,竟然肯从她自己嘴里说出来?